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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景 军部陆建勋办公室 白天
张启山 陆建勋
一张被打开的报纸。
底版是半版二月红的戏装照,配上醒目的大标题:《助力中日友好,梨园名旦二月红倾情献唱<穆桂英挂帅>》
陆建勋坐在茶座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看着报纸内页。
听到脚步声,他的目光越过报纸,目视张启山大踏步进门。
张,在陆眼前站定,左手扬着上峰下的免职令,怒视陆。
张:陆建勋,这是谁干的好事。
陆,合上报纸,装无辜:我只是尽下属的本分,如实向上峰汇报长沙的情况,没想到上峰发了这么大火,让你受委屈了。快,坐下喝口茶。
张:抓我把柄,给上峰打小报告,然后取我而代之,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吧。
陆:启山兄,就算不是我,也照样会有人告诉上峰。你那可是差点挑起战事,性质特别严重,虽然报上没敢登,但全长沙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影响很坏,上峰总要作出反应的,你自己也知道,撤职已经算从轻处罚了。
张:我的行动自有考量,就算犯错,也轮不到你这种小人来评头论足。
陆,得意:管他大人小人,得了官的才是本事人;正如同,管它黑猫白猫,抓到耗子才是好猫。
张:陆建勋,你也得意不了太久,你有几斤几两,大家都很清楚,大战在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保不保得住长沙城。
陆,得意+讽刺:这就不关您的事了,我劝您啊,还是好好享受最后三天任期,这两天在办公室把资料给我整理好,大后天开始,您就能陪着二月红喝茶唱曲,悠哉悠哉,看一池荷莲,踏雪海棠咯。(典狱司梗)
张:你看不惯我很正常,可你对二月红有什么仇,要打着我的名号把他往绝路上逼?
陆:这话,您还是回家问尊夫人吧。
张转头就走。
陆:站住。
张停住脚步。
陆慢条斯理走上前,伸手扯掉了张的两个肩章。
陆,轻声:给我向夫人带声好。
内景 军部张启山办公室 白天
张启山 副官
张启山和副官倾身仔细研究桌上的湖南省战略军事地形的沙盘。
副官,看张:炸掉粤汉铁路,佛爷你真想清楚了?
张:我们只炸长沙到汨罗这一小段,/用教鞭指了指两座城市/这样,,也切断了武汉直达长沙的通路,方便我们进行战略牵制。眼下湖北以北全都是沦陷区,切了这段对长沙影响不大,军民补给和以往一样西边靠湘黔线,东边靠湘江,海外物资走刚通车的湘桂线。这次,我们要让日本人一点便宜也占不了。
副官,手指慢慢划过沙盘上的湘北段,舍不得:可惜了,这一段当年十几万工人日夜赶工,花了好几年才建成的,这不仅是一条铁路,还是咱中国人的血泪啊。
张:正因为是咱中国人的血泪,才不能让它为日本人服务。除去今天,我还有两天任期,事不宜迟,你再去确认一下炸药的数量,通知这一段负责抢修的负责人,发动全体铁路工人,明晚子时前完成所有炸药的填埋工作,今晚咱们就开始行动。
外景 粤汉铁路 夜
是夜,子时。
群山之间的铁路突然被连续引爆,瞬间,地动山摇,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山间,山林间火光一片,漆黑的夜空被染成暗红。
粤汉铁路长沙到汨罗段,被成功炸毁。
外景 红府 白天
二月红 解九爷 张启山 丧葬队伍
红府上上下下的门廊梁上都挂满了白色的丧幡。
丫头的遗像和灵牌摆在红府正厅正中。
出殡正在进行,杠夫扛着描金髹漆的柏木棺材,吹鼓手开始奏乐,几十人的丧礼队伍正从院子走向大门口,全员均是一身缟素。
二月红持灵位走在最前,身后跟着管家和侍女,他没有落泪,甚至没有伤悲,仅仅表情麻木,机械地向前走,宛如行尸走肉。
吃瓜群众在稍远的地方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张启山和解九爷站在群众的斜后方。
解,叹气:没想到夫人走的如此突然。
张:日本人造的孽,但说到底也和我脱不了关系。
解;佛爷不要自责,生死有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张:只怕二爷不这么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解:唉,也不知道二爷往后有什么打算。
张:我们得找人看着他,我怕他想不开,打算跟着夫人去。
解:等我找管家说说,不能让二爷出事。
两个人看着丧礼队伍越走越远。
解,一摆头:走吧佛爷,咱们去个地方。
外景 长沙市郊矿山 夜晚
解九爷张启山
两个人骑马来到矿山入口前开阔的平地上。
张,下马,抬头望矿山:这就是贝勒爷的矿山?
解,下马:没错,虽然这座矿山登记的矿主姓陈,是个华侨商人,但据我查实,此人几乎不来长沙,而实际经营的,正是咱们的“好朋友”,贝勒爷。
张:真讽刺,咱们没想到会有内鬼,更没想到内鬼是和咱们关系最好的他。
解:的确,不查不知道,这个贝勒爷,每次来长沙,明为听戏、买卖古董,实则为了矿山业务,他已经暗中走私私煤长达一年,而且和武汉、长沙的日本人都有来往。东北的满人,哎,都做了日本人的走狗。
二人把马拴在树上,边说边走。
张:矿山的登记名字叫什么。
解:叫“永鑫”。
张:可我记得,我们在长沙站截查到的私煤名单里,并没有“永鑫公司”。
解:因为他们的货不走长沙站,所以不会被盘查,佛爷你看那个。
解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条蜿蜒的铁轨,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密林中。二人快步跑过去。
张,蹲下身查看,目光犀利看向解:他们自建铁路连到粤汉线上?
解:没错,这条铁轨的终点应该是韩家山,铁轨直接连上韩家山段经过的森林。
张,站起身,双手叉腰;他赚再多钱,也不会有私造铁路的能力,除非是日本人帮他。
解:佛爷说得没错,,关系不一般。
张:吉田?这个名字很耳熟……/突然想起/是不是管家说过,去抓二爷的那个人。
解,思考状:好像是这个人。
张,,一拍手:这就对了!这次害二爷进去受辱的,是贝勒爷!
解:这话怎么说。
张:玉佛的事,我和贝勒爷聊过,除了你、我和管家,只有他知道玉佛在二爷那里。而且二爷给日本人唱的是《穆桂英挂帅》,你不觉得太巧了吗?那场戏只有咱们三个人听过,只可能是贝勒爷和日本人说起过,或者作为筹码,告诉了日本人。
解,手指轻推镜框:难不成,因为佛爷严查走私,他觉得形势对自己不利,所以拿二爷去和日本人做利益交换?
张:虽然真相可能更加龌龊,但大方向应该就是这样。
解:这个人藏的太深了,谁能想到他居然为了一己私利,连认识多年的二爷都能出卖。
张:这更证明了,此人为了利益,会无所不用其极。他现在人在哪里。
解:他消息灵的很,听说粤汉铁路被炸,立马遣散了矿山工人,炸了入口,这么投机的一个人,估计觉得长沙没什么财路,短期不会再回来了。
张:我们得找理由让他回来。
内景 张府 白天
张启山 尹新月
张启山正在客厅收拾东西。
尹从身后一把搂住他腰。
尹,哭腔:夫君,我知道我这次闯大祸了,我没想到,姓陆的居然是那种小人,更没想到能害你丢了官。对不起对不起,你说句话好吗?你一声不吭我心里特别难受。
张,任由尹搂着,却依然背着身,冷淡:你看清他是什么人就好,我没什么可说的,况且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尹,扭头要走:我要找他讲理去,我咽不下这口气。
张,转过身一把拉住:外面全是陆建勋的人,我现在被上峰禁足了,你也出不去。
尹,一脸着急:那我们就看着他小人得志,这样便宜了他?
张,放开手:你上楼去收拾东西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尹,紧张:为什么要收拾东西,我们不能住在这儿了吗?
张:这是布防官的府邸,不是张家的私宅,不久以后陆建勋就会搬进来,到时候我去九爷那里住,你的话,回北平比较安全。
尹,连连摇头:我不回北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得和你在一块儿!
张,默默把尹的手从腰间拿下来,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走到尹身边,抽出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书。
张:事到如今,你把这个签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协议书底下张启山签着名。
尹,看着“离婚书”三个字,直勾勾看张,热泪滚落:夫君,你……你不要我了?
张:你也明白,我们之间并不合适,长痛不如短痛,别再相互折磨了。
尹,一下下把离婚书撕成纸片:我不签,现在说什么长痛不如短痛,觉得痛你当初别娶我啊!你想和二月红在一块是吧,我告诉你,你休想!!我死都不会成全你们!!
张:无论你签不签,到时候我都会派人送你回北平。
张启山说完话转身上楼。
尹,哭叫:张启山!你不准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头撞死给你看!
张完全没有回头。
剩尹满脸泪痕,乱骂一气后把纸片扔了一地,坐在地上抱膝呜呜呀呀哭。
外景 长沙 黄昏
落日西沉,残阳如血。
防空警报响遍全市。
寒风卷枯叶,市容破败,街头空无一人,只偶尔有瘦骨嶙峋的野狗跑过。
内景 醉红楼 晚上
二月红 张启山 妓女abc
室内暖香云绕。一张大圆桌旁,二月红和妓女们狎戏亲昵。
妓女abc,分坐在二月红两侧,拉拉扯扯,叽叽喳喳:二爷来嘛,唱一段嘛,我们都想听你唱戏~
红,醉醺醺:你们想听我唱,哪一段?
abc:我们要听粉戏。
红,醉眼朦胧:好,那就来段《牡丹亭》。酒先满上。
二月红喝了一口酒,眼角眉梢带上女儿的娇俏和勾人,摸着b的脸蛋,以似亲非亲的距离,看着b唱:
单则是混阳蒸变,看他似虫儿般蠢动把风情扇。
一般儿娇凝翠绽魂儿颠。这是景上缘,想内成,因中见。呀,淫邪沾污了 ……
一只手推开门。
正贴在二月红身上的妓女们,一看来人,立刻变了脸色,一个个非常知趣地从来人身旁溜出门。
一只手拿走了二月红手里的酒壶,放到圆桌上二月红对面的一端。
红,醉眼朦胧,伸手去够酒壶的影子,却没抓到。
他眯眼盯着眼前重叠的人影:张,启,山?
张:别再喝了,二爷。
红,喝一口酒:我的戏废了,人也废了,除了喝酒,我还能干什么。
张:都是我的错。
红:知道你还有脸来找我。
张,让人心痛的温柔:只有趁你醉的时候,我才有勇气来找你。
红,满脸醉红媚笑:可惜,我没醉。
二月红突然变脸,把手里的酒杯朝张启山猛掷过去,张向后退避,酒水洒在张身上,但酒杯被他稳稳接在手里,二月红出手极快,又把装下酒菜的碟子如飞盘般转圈往张启山头上掷过去,被张启山一闪一跃再次接住,第二个酒杯飞出,直朝张的太阳穴飞去,最终还是没伤到张,落在张手里的第一个酒杯上。
张,把杯碟放在酒壶旁:只要你喜欢,我可以陪你玩一晚上。
红,咳嗽两声:好啊,杀了你就算我赢。
张:长沙城太多人想杀我了,多你一个不多。
红,恨恨:因为你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事。
张,坐下:我没有。
红,伸手卡住张启山的脖子:你凭良心再说一遍。
张:我张启山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红,凑近:但你的眼神在说,你有愧于我。
张:是,我有愧于你,所以有什么不痛快你冲我来,别糟践自己。
红,手上使劲卡紧,咬牙切齿:以命换一命,我就想用你的命换丫头的命。
张,难受:如果我死……真能让夫人复生的话,我这条命……你拿去。
红,手松:我知道,不可能,就是因为不能,我现在才会恨你恨到发疯。
张,喘息着,慢慢把红的手从脖子上拿下:夫人的事,我也很难过。二爷情深意重,夫人在世时,对她呵护有加,现在夫人已去,更应该让她含笑九泉才是。我相信夫人在天之灵,绝不喜欢你这样醉生梦死,更不希望你怀着恨度过余生,尤其是对我。
红:呵,照这么说,为了丫头,我还不能恨你了。
张:夫人走之前,把你郑重托付给我,让我替她照顾你。
红,态度一变:不可能,管家说,丫头是一个人走的,没人听到她的遗言。
张:这是你取药那天的事。
红:你敢发誓?
张:没有半字虚言。
红,哭笑之中,泪几乎夺眶而出
红: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她的遗愿了。
他目光落在酒壶上,站起来晃晃走到酒壶旁边,往酒杯里倒酒,就势背对着张,靠在桌边一杯接一杯。
张:夫人挂心的只有二爷你,她已经看开了生死,只是怕自己去了,你也会跟着去,把你托给我未必是她的初衷,但我能竭尽全力,她会比较安心。
红:丫头还说了什么?
张,沉默两秒:她说她懂二爷的心事。
红:什么心事。
张:我和你的事。
红,认命的表情,喝酒:果然瞒不过她……
张:我不知道她了解多少,不过夫人从头到尾都很理智,很宽容,说话也是点到为止,没说一个字的不是,她是真正的闺秀。
红,充满感情,慢慢地:丫头虽然身子弱,可她冰雪聪明,什么都看得明白;因为小时候吃过苦,更明白人生不易,所以对任何人,她都抱着善心,是难得的好姑娘,丫头,是我的珍宝啊,你明白吗?
张,沉默。
红:可是,我没来得及和她说声“安心去吧”,甚至在她咽气的时候,身边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就这么孤孤单单地走了。我想到她的最后一刻,房间里只有一个烧着的火炉,那一点点可怜的光,暖不了身体,更暖不了心,想象她该有多绝望,我的心就有多疼。
11点的防空警报响了,二月红踉踉跄跄走到窗台,拉开帘子,抬头痴痴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
红:我想跟着她去,我疯狂祈求老天,让我梦见丫头,让我在梦里问问她,想不想我现在就去和她团聚,但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二月红两手撑在窗前的长桌上,失魂落魄,陷入对丫头的追思。
红,冷漠:你走吧,我今晚想和丫头说说话。
张,起身走到红旁边:烟花之地,不宜久留,而且这边人口密集,很容易受到轰炸,我送你回家吧,要不我不放心。
红:家?丫头走了,我哪还有家。对了,你是张启山,我记得……
二月红从兜里摸出钥匙,往张胸前一丢。
红,看窗外:之前说好的,你去我书房的书架上,找一本《老残游记》,里面夹着房契,那栋红府,现在归你了。
红摆了摆手,示意张快走开。
张,有点生气,把钥匙丢在长桌上:这是干什么,我几时说过要你的房子了,难道你还对鹿活草那件事耿耿于怀?
红,看向张,强毅的眼神,坚决:不错,鹿活草,你我之间,从这个天大的人情开始,我二月红一直欠你的,但也受了太多拖累,被你牵连,,现在,我厌倦了,还清这份债,我就能问心无愧,和你相忘于江湖。
张,无语,压着脾气: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恨,很多怨,但能不能别这么倔,发生这么多事,你从来就没听我解释过,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红,激动,大声:张启山!你还不明白吗?这和解释没关系!我和你根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我们本来就不该认识!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都不该发生!
张,激动:可是它们已经发生了!你能说忘就忘,可我忘不掉!你能轻易抹杀掉我和你的一切,可我做不到!你随随便便就能辜负人生,而我不能,我只会拼了命去爱,就像我在战场上只会拼了命去搏,去杀。我张启山不信邪,不信命,更不会,也不愿意相信那句老话:戏子无情。
红,两行清泪瞬间滚落,喃喃重复:戏子……无情吗?
张,双手抓住二月红的胳臂:二月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决意忘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你亲口说给我听,我就再不打扰你,完全退出你的生活。
红,看着张眼里映出的自己,一把甩开张的手,眼里是化不开的恨和怨:好,我告诉你,我不愿意这样!可我能怎么办,继续做你张启山最光鲜的一件衣服,做你的筹码,被你不打招呼就送去伺候日本人!你知道屈卧在那个日本将军的胯下,我有多屈辱吗?那时我满脑子就是想杀了你,我要一刀一刀凌辱你,就像他们凌辱我一样。我二月红半辈子清清白白,连别人的膝盖头都没坐过,临了却被你从里到外,毁得干干净净。现在你来问我,我倒要问问你,张启山,你到底拿我二月红当什么??/食指指向张,又指向自己
红,双手扶桌,低头,语气突然沉下来;你口口声声的爱,却给了我一生最大的侮辱和讽刺。
张,愣住:你说,他们对你……
红:别再说了!/喊/ 别再说了/沉且急促/,求你别再让我想起那天晚上。
张:如被雷劈:出卖你的不是我/慢慢/,绝对不是,但凡知道他们对你那样,,杀了畑中,什么长沙什么天下,我统统都不会顾了!
红,看向张,质问+嘲讽:是嘛,那么你也不认识清水,不认识稻叶,从来没有给日本人做过中间人,更没有把情报卖给他们,对不对。
张,叹气:你还记得,那尊玉佛底下的浇注吗?
红:怎么可能忘。
张:那是我的意思,为了不让清水霸占咱们的好东西,我提前让荣锦堂的人做了浇注,把那尊佛毁了,日本人只懂掠夺,不懂鉴赏,他们一点也不知道,这个费劲得来的宝贝,实际已经毫无价值了。
红,惊:那是谁把它送到我手里的,
张:暂时不知道,里面肯定还有秘密。大概是贝勒爷,我们刚刚查清楚,把你出卖给日本人的,是他,他从日本人那里得了好处。我今天来,也是要告诉你这件事。/顿了顿/不论你信,还是不信。
红,如被雷劈,完全不知所措,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到处找:酒,我的酒。
他看见了酒壶,直奔过去倒了一杯,然后毫不犹豫一饮而尽,他神志开始不清楚了。同时,像在审讯室里受到刺激那样,他开始粗重地大口喘气。
张,拿下酒杯,扶住他的腰,把他揽到椅子上坐下。
红,醉趴在桌子上,丧:太可笑了,我是唯一的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都知情,只把我从头到尾蒙在鼓里,这太可笑了……
红,侧头看向窗外的弯月:我活在一个什么年代啊,活的像个废物一样,看不清真相,辩不清是非,我坚持的都错了,我认定的都破灭了,我想保护的人走了,就连贝勒爷,我认识他这么久,都没看透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信任谁,怎么感觉连活着,都没意思了……
张启山,蹲在红面前,牵起他的手:你还有我。
红触电般把手缩回去。
张索性坐上旁边的椅子,不由分说把他搂在自己身上,并把他的头按在肩上。
张,极度心疼:我想说,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一万个对不起,都弥补不了你受的伤害,一想到这些伤害都是因我而起,别说你了,我自己都不能忍受。如果见不到我会让你的心伤尽快复原,那从明天开始,我就再不打扰你,可如果你觉得我张启山还能信任,就别再拒绝我,你想保护的人走了,想保护你的人还在。
枕在张肩头的二月红,突然放声哭了出来,终于能宣泄压抑了好久的情绪,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
张吓坏了,一时手忙脚乱,非常笨拙,哄孩子一般:
好了,红儿,
红儿不哭好吗。
红儿……
这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哭泣,二月红紧紧攥住张启山的衣袖,他的哭声夹杂着哀号,撕心裂肺。毕竟在短短不到十天内,他失去了拥有的一切,这其中的痛实在是钻心剜骨,他必须像狂啸的野兽一样,把所有的沉重一股脑地宣泄出来,否则,他会被逼疯;同时,他也深知,必须把这些痛、怨和恨都哭出来,如果他的人生还有未来可言,他必须先用一场彻底的恸哭,冲刷并洗净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去。
张启山亦是懂得这一点,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用手揽住他的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月红的哭声渐渐止息了,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舍不得动。
红:启山,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
张:你说,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你。
红:我想要丫头回来,梨园重开,我想要你在台下,看遍那帝王将相,梦魂不到关山难;我在台上,唱遍那才子佳人,愿随春风寄燕然。那天,我们认出了对方,台上对台下,五分好奇,台下对台上,三分兴趣,心里的,都是杏花微雨。即使后来一切翻天覆地,我仍然常常想起那时候,美好明明转瞬即逝,我却想牢牢记在心里。
张启山,用指腹替二月红抹干眼泪,然后,凑到唇前,落给他一个深深深深的,柔软又绵长的吻。
张: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认识他,我和他注定要有故事。红儿,我张启山向你发誓,你失去的,我都会给你补回来,今后的美好会无穷无尽。
红,默默点点头。
内景 矿山 晚上
张启山 解九爷 贝勒爷
贝勒爷,回头看两人:启山,你们让我来长沙开导二爷,可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二爷的影子。
三个人骑马来到贝勒爷的矿山前,贝勒爷在前,其他两人在后,一左一右,呈包夹之势。
张:夫人已去,二爷戏也不唱了,整天泡在妓院喝酒,贝勒爷知不知道,是谁把他搞成这样的。
贝勒:你们人在长沙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解:你自己造的孽,还有脸装不知道?
张:贝勒爷,咱们都是聪明人,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今天找你来这里的用意。
贝勒,掉转马头: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了,还让我来干嘛。
解:对你的罪进行清算。
贝勒,不悦:帽子可别随便扣,我不过是乱世中投机挣点钱,这算什么罪。
解:你可不只是投机挣点钱,大到通敌卖国,小到害得二爷家破人亡,你的罪大了!
贝勒,突然摸出抢,对准解九爷。
贝勒:解九爷,我警告你,口无遮拦是要付出代价的。
张,举枪对准贝勒:贝勒爷,把枪放下。
贝勒,看张:该把枪放下的是你。
张:看在旧日情分上,只要你老实交待那些做过的孽,我可以饶你不死。
贝勒:知道了又怎样,你现在已经不是长沙布防官了,再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脸来追查真相,说白了也只是在给自己添堵。就算你还是布防官,长沙像我这样的人成百上千,你根本抓不过来,睁开眼看看,现在半个中国都是日本人的了,你现在还在坚持所谓的民族大义,不觉得很可笑吗?
张:可笑的是你,我来告诉你,中国,从来不会被外族灭亡,元朝入侵华夏,主动放弃可汗身份,而以“皇帝”自居;你们满人入关,认同的也是中国的制度,中国的礼义,中国的文化。只可恨我国人口多,你这种渣滓也多,国还没亡呢,就自甘堕落,自当亡国奴,别人又怎么会把你当人看,你抱日本人大腿,他们看得起你吗?还不是当用完就扔的棋子。
贝勒:启山,你是干大事的人,而我,没你这么高的觉悟,我只想要钱。我发国难财是不厚道,但你也把长沙的私煤连窝端了,断了我的财路,你我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会再来长沙了,咱俩,就当从来都没认识过。
张:你想一刀两断,我成全你,我现在不是布防官,也没法治你的罪。但你把二爷牵扯进去,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贝勒:二月红,呵,他就是我用完就扔的棋子。
张启山气不过,向贝勒的马腿上放了一枪,马一惊,扬蹄把贝勒摔在地上,然后风似的跑没影了。
贝勒在地上滚了几滚,枪脱手,滚到地下。张启山跳下马,一脚把枪踢远,然后把贝勒死死压在地上。
张,枪抵在贝勒下巴上,怒:你知不知道你把他整个人都给毁了。
贝勒,针锋相对:没办法,这是人吃人的年景,为了不被人毁,我就得毁别人。
张:那你想没想过自己被毁的那一天。
贝勒:想过,但绝不是今天。
贝勒从腰下抽出刀来。
解:佛爷,小心!
贝勒朝张胸前刺过去,张一侧身,贝勒乱中刺偏,仅仅刺到了张的左肩胛骨。
解跑来从身后抱住张:佛爷怎么样,伤的重吗?
贝勒乱中夺了张的枪,又跑去捡起自己的枪,把张那把揣进腰间,举起自己那把从张和解身边警戒着慢慢走过,张坐在地上,解在他身后。
贝勒:你们俩在这儿慢慢待着吧,爷我不伺候了,后会无期。
贝勒爷边举枪边一步步倒着退,退到解九的马身边,跃上马身。
他慌乱中朝张、解的位置放出一枪,却什么也没打到,便掉转马头,向来时的路跑。
接连两声枪响,贝勒爷背部中弹,摔下马,再也不动。
张启山慢慢放下右臂。他带了两把枪。此时他左肩已被染红,他右手扔掉枪,按住伤处。
解走到他身边。
张,叹气:其实我本来没想杀他。
解:这种执迷不悟的人,死不足惜,佛爷也算为民除害了。
张:他当年不是这样的,好好一个人,都被战争毁了。
内景 张府 白天
张启山 副官
清晨,张启山捂着伤口进了房间,副官紧跟着,左臂搭了毛巾,右臂提挂着药箱,端着一脸盆热水进门,把门反锁。
副官:佛爷,你差点急死我,我昨晚接到上峰的紧急通知,却到处找不到你的人。
张,边脱衣服:上峰说什么。
副官,用热水浸透了毛巾,小心翼翼给张擦拭伤口,抬头看人一眼,笑: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张:先说好事。
副官,把毛巾扔进盆里,从药箱里拿出酒精和绷带:昨晚上峰下来的电报,命您即刻复职,下午两点与29集团军李团长,31集团军汤司令一起召开电话会议。
张:陆建勋死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副官,给张一圈一圈上绷带:昨日亥时,陆建勋战死,他把岳阳丢了,紧接着湘阴失守,连丢两座城池,就算他陆建勋不死,上峰也得撤了他,长沙真正会用兵的,只有佛爷你。,形势现在非常危急。
张,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胳膊:坏事呢。
副官,凝重:唉!长沙城,恐怕要不复存在了。
内景 红府 白天
二月红
红府大门洞开,院内空荡荡。
二月红独自推开书房门,,整个红府都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他蹲下身,从门口开始,一点点把地上的书和纸捡起来,放在四仙桌旁的椅子上。
脚跟不小心碰到了一幅卷轴,捡起来展开一看,是自己给丫头写的那幅“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轴纸已烈了一道大口子,。完全被损坏了。
二月红叹一口气,小心卷起来,站起来放在四仙桌上。
他继续慢慢捡拾,移步到书柜前,站起来,用手指依次划过书脊,在最上排找到了《老残游记》,拿出来翻一下,抽出里面的房契。
一副没有裱褙的字卷从书柜顶上滚落下来,在他身上砸了一下,滚到书案底下的脚踏旁。
他捡起来,解下绳子,放在书案上展开,是他为张启山写的那幅字: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一颗豆大的泪滴落在字卷上,晕了“传”字那一点。
外景 红府 白天
二月红 张启山
布防官的黑色专车在红府门口停下,一身军装的张风尘仆仆打开车门,跑进红府,他的前额全是汗水。
张:二爷。二爷你在吗!
他跑进正厅和偏厅,半个人影也没看见。
他想拐去后院,正好和从后院过来的二月红在拐角撞个满怀。
张喘着粗气,手扶栏杆,露出一口白牙:可算找到你了。
二月红不言语,只是抬手给张抹掉头上的汗珠。
内景 红府 白天
二月红 张启山
张启山迈过门槛,进了书房。
红,随后进来,把椅子上的东西放在桌上,给张腾了个座:刚去厨房烧上水,等会给你沏茶。
张,坐了:管家和下人呢?
红,淡淡:我让他们都回老家了。
张:那日常谁照顾你?
红:不用照顾,我正在收拾东西,打算明后两天就出发。
张:出发?去哪?
红:之前说过的,丫头死了,我就一蓑一笠两幅画,去云游四方。
张,无奈:别说傻话了,现在到处兵荒马乱,北面,日本人已经攻破了岳阳,南边,他们盘踞在株洲,你往哪走都是去送死。
红:别多说了,我决心已定。
张:我不许你走,而且我今天来,是有大事要说。
红,靠在书案上,望着张:大事?
张:我们截获了日本人的情报,他们会在后天凌晨攻打长沙,这次蒋委员长亲自下指示,对长沙实行焦土政策,所谓焦土政策,就是疏散全城市民,然后放火烧毁整座城市。
红:你不敢和那个日本将军交手吗?
张:怎么不敢,我做梦都想割了他的人头,但战争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现在敌强我弱,以长沙现有的兵力,硬拼咱们没胜算,岳阳被攻占,短期内也没法增调援军。而长沙的粮食、煤炭和军火资源都非常充足,上头的意思是,保存军力,避免无谓的消耗,保护物资,把这些都转移出去,不能落到敌人手里。
红,眉宇间一层哀愁:认识这么久,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讲军务。
张,捕捉到了这份哀愁,站起来走到红面前,牵过他的手,目里含情。
张,柔声:以前不想用这些扰你,但现在不得不对你讲。焦土政策,非常惨烈,,但反对声太高所以不了了之。,我便会下令放火,到时全城会一片火海。所以你哪儿都别去,待在府里,把重要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和九爷说好了,明天上午他来接你,你们一起出城。
二月红沉矜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抱住张。
张,愣,然后小心翼翼伸手把红圈在怀里。
张,温柔低语:我今天很臭的,东奔西跑,出了一身的汗。
红:没关系,我鼻炎闻不到。
张:红儿,你是信我的,对吧?
红:信你什么。
张,搂紧:日本人把长沙看作一块肥肉,觊觎长沙粮食、棉花、纱线、药品……很多很多,如果他们提前得知我会放火烧掉长沙,就不会发动进攻,他们不会和物资过不去的。战争情报,我绝不会走漏给日本人,不会和他们交好,更不会把你出卖给他们。放心,畑中那份仇,我早晚会亲手替你报。
红,偏过头,嘴唇凑近张的后颈: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张,笑揉揉红的头发:好好,咱不提了。
红,轻轻挣脱张的怀抱:不用让九爷来接我,你让他告诉我地方,我明天自己过去。
张:也好,我派人让他来给你送信。
红:结束了记得来找我们。
张,摸上红的脸,深情:到时候,忘掉所有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红,笑:好,重新开始。
外景 长沙 白天(与56对应)
文夕大火当日。
早晨八九点的长沙街景。(航拍
百姓在街头自由活动。
早晨九点的天心阁。
湘江上船来船往,熟悉的汽笛声让这一天看起来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解九爷酒楼大门紧闭。
梨园大门上贴了一张肉桂色告示纸,上面用毛笔字写着三行停业通告。
内景 军部会议室 白天
张启山
张启山站在会议室长桌的正首位,几个旅长站在他两侧。
张:106师以你们各个旅为单位,分成两大组,一组疏散长沙百姓,一组转移物资,每位将士要明确分工,一切以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为最高原则,尽量避免冲突。第6,33和101师已经在新河筑好了防御工事,一旦收到开战情报,我会派人去天心阁以烟火为信,看见烟火,便按之前规划,点燃市区各引火点。在这之前,要最大限度确保长沙已经是一座空城,都明白了吗?
各旅长:明白。
张:散会。
他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外景 长沙 黄昏
长沙百姓
湘江边,百姓在码头排成长列,。
将士a,一个一个:过,过,过……
百姓带着惶惑的眼神,顺从排队登上渡轮。
将士,拦住百姓a:这班已经满了,等下一班。
火车站前广场,将士b,大喇叭:去宁乡和桃江方向的在这里排队。
整座城市喧嚣渐起。
外景 长沙 夜晚
长沙百姓
入夜,恐慌情绪全面蔓延开来。
人群的怒吼声,绝望的呐喊声,人流异常拥挤,百姓慌不择路,互相推搡,街上乱作一团。
士兵们在人流量爆炸的主干道上围起人墙。
内景 红府 夜晚
二月红
二月红走进衣帽间,款款坐到妆台前,按部就班开始勾脸,勒头。
再戴上片子、银泡子、翠泡子、钻泡子和绢花。
最后,一定如意冠中中戴正。这一套流程,是他日常不曾有过的细致与专注。
他从镜子里仔细端详自己。
外景 长沙 夜晚
张启山 路人青年 长沙百姓
张启山在人墙外一路小跑,嘱咐将士:非常时期,一定要以百姓的安全为先……
路人男青年,在拥挤的人潮中被挤到张启山身边,冲张大喊大叫:狗官,缩头乌龟,有本事去和日本人打啊,让我们撇家舍业离开长沙算什么英雄!
张,拽着衣服把他拽到面前,狠:我现在就收你当兵,马上把你送去前线,有胆儿你就出来,没胆儿就少tm放屁。
男子极不情愿忿忿挤回人流中。
内景 红府 夜晚
二月红
二月红径直打开橱门,从琳琅满目的各色戏服中,挑出《霸王别姬》的虞姬戏服。
戏服、鱼鳞甲和黄底蓝滚边的凤凰斗篷,被扔到妆台前的椅背上。
外景 长沙 夜晚
张启山副官 长沙百姓
一炮烟花从天心阁升起,在漆黑的夜空形成一个金色风火轮。
百姓纷纷抬头看。
十秒后,第二炮,一条红龙腾空而起。
张启山在火车站前,他加入了疏散百姓的将士当中,一抬头,看到红龙消泯,火花散落。
又十秒,第三炮,绚烂的七色天女散花。
副官拿着汽油桶,不断倒退,他眼里跳跃着火光,抬头望着自己刚刚引燃的一栋宅院,此时宅院已被大火包围。
外景 红府 夜晚
二月红
二月红全部扮好了,他倚在正厅前的门廊上,眺望天心阁的三炮礼花。
礼花灭,他收回视线,深情抚摸手上虞姬的剑。
随后,目光一凛,剑光一闪,他拔剑出鞘,直冲向前院中心。
依旧是那套行云流水的剑舞,与张启山在梨园相认的那套招式,他娴熟于心的招式。
风流的身段,翩然的舞姿都不稀罕,关键是,此时此刻,他只能走她当初的路,那就是用生,用死,用爱用恨,经过无数千钧一发的抉择,淬炼出极致的美与永恒。
今晚,他成了真虞姬,可惜眼前没有观众,否则只此一段,就足以让“二月红”这个名字流芳百世,颠倒众生。
此时此刻,他和她,形与灵,角儿与角色,浑然一体,使天地醉,也醉情于天地。
也许还有下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外景 长沙 夜晚
张启山 男童 长沙百姓
雪落。
张启山捕捉到了,三五粒雪花从空中飘落的瞬间,几粒雪缓缓降至脚下的地面,归为尘土。
雪落的刹那,仿佛万物消音,人群之中冲撞的骂声、男人愤怒的吼声、妇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全然消失。天地寂静。
仿佛一切都变慢了,那些成百上千人跑动的脚步,兵与民的相互推搡……
一个卖报少年被撞倒跌出人流,报纸撒在地上,张跑去扶起男童,拉着他拼命挤回人流中。
外景 红府 夜晚
二月红
雪落,落在二月红的斗篷上、如意冠上、剑上。
二月红停下脚步,不再唱,也不再舞,他扔掉剑,仰起头,用脸静静亲近落下的雪绒花。
这画面太过唯美,他恍如身在梦中。
一束火苗蹿起,那是院子中间的火盆。
二月红从府内走出,怀里抱着三幅字画,他把第一个卷扔进去,蹲下身,静静用铁钩拨着火盆,看烧得差不多了,就把第二幅扔进去,然后,第三幅。
最后,他把房契也扔了进去,毫无留恋。
外景 长沙 夜晚
长沙百姓
全城大火,长沙已然是一幅地狱图景。(航拍
还能看到零星少许百姓在街头盲目逃窜。
解九爷酒楼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梨园里一片火海。
荣锦堂烧到只剩个架子,店招牌在火中砸落在地。
天心阁也被烈火包围。
长沙,归零。
内景 红府 夜晚
二月红
二月红把火盆端进正厅,放在六仙桌上。
他拿过丫头的遗像,用桌脚打碎玻璃,把照片扔进火里。
他把斗篷和鱼鳞甲脱掉,头上的如意冠、泡子、六角料花全部拿掉,统统扔进火盆里。
戏服一半在盆里,一半在盆外,火舌随着戏服烧着了六仙桌。
外景 城市 夜晚
张启山 副官
副官,气喘吁吁跑来:佛爷不好,红府起火了,二爷还在里面。
满头大汗的张启山,惊愕的目光,拔腿就往红府方向跑。
外景 红府 夜晚
二月红
偌大的红府被烈火全然吞噬,争不过,抗不过。
就像个人的命运于大时代,争不过,抗不过。
二月红比谁都明白。
他站在院里静静注视一切,雪还在下,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
他脸上流露出一种超然物外的神情,仿佛看破红尘,破除一切执念,他的内心已全无挂碍。
镜头慢慢斜角上拉,俯拍红府,这是一场静谧的雪与火之歌。
外景 长沙 夜晚
张启山
张启山全力奔跑,他觉得自己是在堵上一辈子的意志、信念和死神竞争。
担忧和爱在他心里如这场大火般熊熊燃烧。
他跑过一条又一条火中的街道。
他心里一遍一遍喊着那个烙印在生命里的名字:
二月红……
那个虞姬扮相,对他微笑的二月红。
二月红……
那个专注运笔写字,仿佛身后有光驻留的二月红。
二月红……
那个一脸绝望说“张启山我恨你”的二月红。
二月红……
那个趴在他怀里撕心裂肺痛哭的二月红。
……
拐个弯,他已经跑到红府那条街了。
他已经看见红府的火光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不能失去他,
现在不能,以后不能,
他只要二月红。
今生今世,
生生世世,
他只要二月红。
外景 红府 夜晚
二月红
在莹白的雪里,在冲天的火光中,二月红露出了微笑。
他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