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梅实不做《岳阳文学》后,又开始做《艺术岳阳》,我发现这老兄做杂志做成精怪了,第一期杂志就做得美仑美奂,不比大刊物差,令我辄心向往之,赶快把《莺歌海》投给了他。也许这么多年以来,做老弟的,在梅实的肩头眺望惯了,他也没有多话,就悄没声息地把拙作印出来了。匆匆拿到手里一看,很满意,很高兴。他也不像有的报刊一样,喜欢把作者最看重的文脉、文气一顿乱砍。可以说,这么多年以来,《莺歌海》既是我自己最满意的短篇,它更是刋发得最令我满意的作品,连错别字都没有一个。因此特写下这一段话,向梅老兄,向责编叶小姐,向相关领导和编委们衷心致谢!
周钟声
2017年12月20日
《莺歌海》是我近年比较满意的一个短篇小说。学习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唯美主义手法,采用海南澄迈莺歌海这么一个诗意的地名,表现了主人公一段十分特别的感情历程,展示了人性中积极向上的一些东西。作品写得比较好看,能吸引眼球,题材比较新鲜。不足之处是我的功力不逮,对人物性格的挖掘和剖析不够,难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短篇小说。
《莺歌海》
@周钟声
女人与大海,一位东北朋友讲述的动人故事!
忽然发现自己又裸露在一片杳无人迹的荒漠里。有几头像小牛犊那么高大的野狼在紧逼着我,绿莹莹的小眼光闪烁着凶残的阴毒,伸着红舌头的大嘴发出沉闷的嘶吼,甚至嗅得到闪亮的皮毛上散发出来的畜牲常有的臊臭。
我倒退着奔逃,双手捂着下部。粗气出得像东北老家的风箱,心脏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双脚像踩在棉花上,每提起一步都是那么的吃力。脑子里在想,今天恐怕是躲不过了,怎么得了?怎么得了呢?下面满涨涨的就要朝外泄出。
这时候,突然被人从深深的梦境里摇醒过来:“老板,莺歌海到了,请下车!”
(网络配图)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刚睁开的眼光本能地射向窗外。窗外,一幅壮阔明丽的海景图,像美国大片里那些电脑制作的走心画面,让我一下子精神起来。宛若晴朗的夜空一般幽蓝幽蓝的一湾海水,在仲夏的轻风中泛着粼粼的波光;西斜的太阳,将满天的霞光幻化出数不清的色彩和图案;星星点点的归帆,像童话里快乐的小船,在波光云影间缓缓摇曳;有粗犷而悠扬的渔歌,在海天上唱响,缥渺隐约...
哦,莺歌海,莺歌海!这就是我梦里见过的莺歌海吗?这就是我曾经寻找过的德克萨斯州的巴黎吗?这就是我潜意识里一直想来而没有来过的地方吗?
我从巴士上走下来,踩在莺歌海的土地上,感觉脚步有些羞涩,心里几分忐忑。十多年前的往事,再一次浮现脑际——1988年初,投奔海南的“琼州号”上,挤满了来自江西、湖南、四川、新疆的青年求职者。那时候看到得最多的,是男士米色的风衣和女式半长外套。一张张踌躇满志的青年知识分子面孔,昭显着一个激情燃烧的年代!
轮渡行驶在波翻浪涌的琼洲海峡间,顾不上船体的颠簸,我和女朋友芳芳一道展开刚刚在船上买到的最新海南岛地图,用了贪婪的眼光去审视这座陌生的海岛,这座我们可能将要定居的海岛。
两个人的视线在地图上缓缓游走,突然“莺歌海”三个字出现在我的眼帘里。我心里格登了一下,就被这个美妙动人的名字雷着了!视线久久地不再移动,脑子里幻化出一幅凄清的图景——月色皎洁,幽蓝幽蓝的天幕上,挂满了闪闪烁烁的星星。星空下,是跟天幕一样幽蓝悠远的大海。寂寥空旷的海面上,连风儿都进入了梦乡。一只夜莺,一只孤独的夜莺,不知道在海天的何处啾鸣,一如大陆山地里啼血的杜鹃。“啾。。。。。。”“啾。。。。。。”。。。。。。它仿佛在诉说光阴的飞逝,岁月的轮回,还有穷通的变幻,生命的多舛。。。。。。一股强烈的诗情画意,蓦地震撼了我整个的身心!
时至今日,也没有人考证出“莺歌海”这个名字的由来,没有人知道在天涯海角的古蛮荒之地,何以会生出这么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来!而我在初始见识的那一刻,真的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久久地被“莺歌海”这个美丽的名字所震撼。这么多年以来,在远离海南的异地他乡,每当想到海南,说到海南,脑海里都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这个美丽的名字。每当因工作或学习的需要而读中国地图的时候,也要有意无意找到“莺歌海”这三个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总是把我跟这三个字拈到一块。
于是这一次孤独的疗伤之旅,自认为受到重创的我,便毅然选择了这里!
背起背包走出长途客车站,海景图立即被眼前的滨海小镇图取代。这是一个紧靠大海的小镇,镇子不大,也就一条几百米的小街。街道两旁标志着滨海气息的油棕和椰子树,叶片巨大,高耸入云。满眼皆是圆圆顶的竹编帽子和皮肤黝黑的村姑村妇,宽大的裤腿在趿拖板鞋的脚背上飘荡,浓郁得化不开的乡音夹杂着欢乐的笑声。
“住店吗靓仔?”一位看上去有些面善的大嫂,操一口职业性的“广普”,突然在我面前站住了问。
“住啊。”
“住就跟我走。”
“远不远啊?”
“不远,就在前面,几脚路。”
我像是被什么力量吸附了一样,紧跟在她后面向前走去。
她不时回过头来看我一下,不算特别黑的脸上,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笑起来脸颊的两边各有一个深深的酒窝。我感觉她模样长得很可爱,只是显得有点肥胖,尤其是突出的胸部和臀部,感觉都沉甸甸的,看上去相当扎眼,不大像是海南本地人。我很快明白是她的模样让我被吸附,儿时留下的恋母情结,一直令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丰满的异性。
我问她:“大嫂是本地人吗?”
“是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出生就在这个镇上。怎么啦,小兄弟?”
她不叫我靓仔了,还改口叫我小兄弟,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近。我笑笑道:“我随便问问。是本地人就好。出来旅游,住本地人的店地道一些。”
“这个自然,那些外地人,总是宰客,把我们海南人的面子都丢尽了。在我这里,小兄弟你放心,保证你满意又便宜。”
“哦,那太好了。大嫂,还有多远呢?”
“喏,这不就到了。”
果然只有几脚路,就走进了一家挂着“宾如归”招牌的家庭旅社。在客厅收银台的一本登记簿上随便填了一下,她就提上一瓶开水,踩着灰色的预制板楼梯,带着我走进二楼的一个房间。
“这里可以看海,看日落,看渔船,客人们都喜欢住这里。”她边介绍边伸手拍打床铺上的蚊子尸体。
在她弯腰的刹那,衣摆下露出一圈特别白净的皮肤。我想她只是脸上皮肤稍黑一点,身上不可能也会是那样!这样想着,脑子里一瞬间竟联想起衣服里面白净的女人体。
我在心里估了估,问:“嫂子你应该还不到四十岁,跟我差不多大吧?”
她的答复令我惊讶:“都奔五了哩,上个月满的四十七,快做外婆了。嘿嘿小兄弟,我看上去有那么年轻吗?你是故意逗老太太高兴吧,哈哈。。。。。。”
这位老板娘大嫂是个爽快人,可是我还是习惯性地说了声“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们城里人就是礼性多。这是房门钥匙,收好。洗洗休息一会吧,过半个钟头下楼来吃晚饭。”
我在房间里冲了个凉,衣服也没洗,心里烦,不想洗,就打开电视机看阳光卫视。刚看了一会就被大嫂叫下楼去吃晚饭。
正是旅游的旺季,客人很多,客厅里坐了满满一大桌。菜不错,一大盆红烧福寿鱼,一大盆水煮红花蟹,一大盆油闷竹节虾,配了很多的凉菜和青菜,桌面上堆得满满荡荡的。在内地被当作海鲜大菜来点的花螺和扇贝,在这里被当作餐前零食,一把把地抓在掌心里吃着玩。一群来自陕西的年轻游客,啤酒喝得昏天海地的,一口一个“咢”(我),听着挺好玩的。
一个长了一张狼脸的小青年朝我举起杯:“大哥,咱们走一个?”
我说:“不好意思,我喝不了。”
“大哥,给我个面子,就走一个?”
“对不起,我真喝不了。”
小伙子就不高兴地把酒杯墩在桌子上,不再看我了。
我想这孩子太年轻了不晓事,也没理他了。
我没心情喝,况且我本不喜饮酒,不想勉强自己。把鱼、蟹、虾和其他的菜统统尝了一遍,觉得竹节虾不错,又剥了几只,蘸着酱油吃了。草草吃了几口饭,就独自走出宾馆的后门,走过沙滩上一条踩出来的小路,来到了浪花喧哗的大海边。
这里不像别的海滩游泳的人众多,这里的游客虽然不少,但来这里游泳的很少,后来才弄清楚这里的沙滩上礁石过多,仙人掌也多,容易弄伤人的皮肤。确实,辽阔漫长的沙滩上,遍地是大大小小的礁石。礁石边大都长满了巨大的仙人掌,有的比男子汉的个头还要高。正对着宾如归后门的海边,有一块巨型的礁石,比房子还大,黑乎乎的像一座小山。这一带,不是特别适合游泳的海滩,还有待开发。
远望,只有少量的人,在海岸线上放飞孔明灯。桔黄色的灯火,在乌黑的夜空里随风快速飞升,歪歪斜斜,摇摇晃晃,也还壮观。不时会有一只被风吹翻后燃烧起火坠落下来的,海滩上会响起一些惊叹声:“嗬...”
忽然听见谁家临海的卡拉OK在唱《漁家姑娘在海边》,声音在障碍不多的沙滩上传得很远,还格外清晰:“大海边,沙滩上,风吹榕树沙沙响,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么织鱼网...”这首女声老歌,我特别的喜欢。词好,曲子美,每次听到别人唱,都要跟着哼一阵。在歌厅里更是要反串一曲。别人感觉好不好不管,自己是一定要韵那个味的!今天在莺歌海,在诞生这首歌的地方听到这首歌,身临其境,按理更有共鸣,可是恰恰相反,竟然完全找不到感觉。
我心情沉重地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很久。原来以为远离自己生活的城市,会让滴血的心尖止住血流。可是创伤太重,创口太大,即便远赴这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这些天,只要一静下心来,三年来的新报纸奋斗史,就会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幕接一幕地放映——深圳,我和芳芳最终选择的栖息地深圳。在做了十年记者、编辑后,变得成熟的我,受命创办正在国内风靡的都市报。受命于危难之际,便只能白手起家。不像别的报纸那样,动手就有数额巨大的投资!无奈,我把家里全部的存款都从芳芳手里强行拿走了,结果惹得长腿的芳芳追过两条街闹离婚。
加班,加班,无休无止地加班,年富力强的我,竟然创造了一个星期没沾床的吉尼斯纪录;
为了广告而喝酒,一杯酒,十万块。为了发行而豪饮,一杯酒,一百份。数字上来了,却不得不到医院打点滴,打点滴时又发现胃出血;
一名爱打猎甚于爱报纸的官二代,将一支的枪口抵到我胸前威胁我,威胁不成又去跳报社的大楼;
开除了一名贪污报社广告款的业务员,顿时说客盈门,黑社会的电话打到了芳芳的手机上;
夜渐深浓,海风吹到身上有了明显的寒意。加快脚步从泊满了机帆船的莺歌海漁港,回到灯火通明的镇子上。
作为开发中的旅游小镇,这里的夜生活刚刚开始。人头攒动,夜宵的大排档上飘满了烤鱿鱼和烤生蚝的鲜香味。
在宾如归的门口,忽然发现一个卖烧烤的大排档上有异香扑鼻的文昌鸡,半饱的胃里一下子有了食欲。要了一瓶可口可乐和一只炭烤文昌鸡,坐到蔚蓝色的塑料椅子上独自吃上了。
小巧而秀美的文昌鸡,据说是吃榕树籽长大的。88年来海南的时候来去匆匆没听说,近几年才知道是海南首屈一指的特产。莺歌海人的吃法是:整只鸡,不要内脏,用木炭火慢慢烤出来,什么佐料都不用放,只放一点点盐,肉嫩,骨酥,皮脆,像吃点心。就着可口可乐慢慢咀嚼,那种美味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倒能让人暂时忘记自己的忧愁。
忽然有说东北话的蹭过来问:“先生要我陪您解闷啵?”
“不要。”
“大。。。。。。哥。。。。。。”
“滚!”
离开桌子的时候,看见老板娘大嫂含着笑,就站在我身后。
回到房间里,发现换下来的脏衣服被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睡乱了的床单也整理得一丝不乱,洁具非常整齐地摆放在盥洗台上。我估计是大嫂进来了,残留着凉意的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很快便轻松地入睡了。
然而照例又遭遇了梦中的狼群!
同样的梦,已经反复做了很多次了,从我的事业惨败的那个夜晚开始——报纸迅速成为地方上最受欢迎的媒体,组织上也拟提拔我进母报班子,曾经的梦想与憧憬,已经成为现实,正在步入巅峰...突然接到市纪委副书记的电话:“有人举报你,把报社的巨额公款装进了腰包,马上到我这里来说清楚吧...
”
那一霎那我头晕目眩。事实上是,我从家里拿出来的几万元存款,还没来得及从报社拿回家,因为实在太忙。没料想却被人无中生有给颠倒了过来,真是可恶之极。
我没有任何违法乱纪,我也想像不出谁是暗中向我进攻的恶狼!但我不得不放下手头的报纸,走进市纪委的办案基地。
内查外调。一个月以后,纪委副书记到报社来宣布:我们查出来一个廉政的模范!这个人不仅没有问题,相反,还是个只琢磨事不琢磨人的优秀干部。
然而,三年一轮的重新竞聘的机会失去了,还发现业界内外都在传说我的被查故事!说从我家里搜出了多少多少名烟好酒,黄金美钞,还说单位谁谁谁是我的二奶,谁谁谁是我的小三。
像一只苍蝇一样,我飞了一小圈,离开我倾力打造了三年的新报纸,又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
雪上加霜的是,接到了芳芳从伦敦寄来的离婚协议书。她在吵了一大架之后,说是无法忍受我对事业的疯狂,跟一个湖南老板合伙赴英国开湘菜馆了。一直处于摇摆之中的婚姻,在冲击波远达英伦的流言打击下,最终坍塌了。
到邮局寄走签好字的协议书,就像年轻时失恋一样,我连假都没请,就悄然离开单位,离开深圳,独自来到莺歌海,这个心灵深处一直向往的地方!
拂晓时分,从沉重的梦境中苏醒过来,万籁俱寂,只隐约听得见海水涨潮的漫涌声。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实在睡不着了,便下床站在阳台上向远处瞭望。
天正在亮,早起的海鸥在辽阔的海面上飞舞得像一群战斗机,喑哑的嘎嘎声,像上了年纪的人在远远地对谈!
忽然看见老板娘大嫂在窗前的沙滩上走动,像是刚从大海边回来似的,拖鞋、短裤,白净的大腿裸露在熹微的晨光中,巨大的在白色的棉布汗衫下一颤一颤。我左想右想,也想象不出这个点,这样一身装扮,她跑到大海边去干什么?
我找话说:“谢谢大嫂给我洗了衣服。”
她没出声,朝我挥挥手,笑了笑,她的眼睛和我对视了。我看见了她眼睑下面没有睡好觉的隐隐青印,也看见了她瞳仁周边闪烁着的淡淡忧伤。尽管她很快就低下头,躲开了我的视线,可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了她某一种特殊的美丽。
我的心绪像远方晨光下的大海一样激荡起来!
当我的眼光从远处回到身边时,很偶然地在阳台微敞的杂物柜里,看到了一只旧式的木边玻璃镜框。已经泛黄的底板纸上,装祯着十多张大大小小的照片,全是大嫂一家不同时期拍摄的。其中有两张给我的印象特别深。一张是大嫂年轻时的头像照,一张是大嫂和大哥的合影。这两张照片都被放得比较大,摆放在镜框的最中间位置。大嫂年轻时比现在清秀,却有着惊人的美丽,看上去就像女明星。
而大哥那时候也潇洒得很,身上的海军士兵服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宽阔的嘴唇笑得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这些照片令我本已激荡的心绪变得更加难以平静。
哦,莺歌海,我心中的海,我梦中的海,美丽的海,迷人的海!看来我此番莺歌海之行是选对了。我要在这个美丽的镇子里多呆几天,直到心绪平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心里这样说?
早餐的时候,大嫂在饭桌上宣布:“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到处走走看看,也可以跟我们家的赶海船去赶小海,到近海渔场去钓鱼和撒网。”
几乎所有的住店客都选择了赶小海。虽然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赶海,只是在滩涂上捡点退潮的小海产,可是“赶小海”这三个字,对少见多怪的北方小青年们来说,还是太具诱惑力了!
所谓赶海船,其实就是一条三、四十噸的小机帆船,掌舵的竟然就是老板娘大嫂自己。她像一名真正的船长一样,光着脚,稳稳地站在船舱的前方,双手握着舵把子。她的老公带着一帮比我小很多的姑娘小伙,在船尾的甲板上撒网“打鱼玩”,那一小片天地因此而热闹非凡。
老板大哥虽然儿女都不小了,却是一个孩子般单纯的人。他模样长得相当周正,高高大大的,跟大嫂一样,不像是当地人。他对每一个人都会给以热情的微笑,却又常常因为答非所问而令人讶异。跟聪明伶俐的大嫂比,他的脑子显然慢一点。他们的婚姻,尽管我自始至终没有探究,但这样的状况,我相信必定有故事。
我晃晃悠悠,不知不觉蹭到了大嫂的身边。她微笑着侧过脸看看我,说:“怎么不去打鱼玩呢?”
我说:“没心情。”
“怎么啦,失恋了吗?看你脸色不怎么好的。”
“失恋?嘿嘿,不完全是,主要是工作不顺心,还被小人害了。”
“哦,没事,这世界上,小人总是到处都有的,要不这世界就不真实了。小兄弟,你别太往心里去。”
我发现这位大嫂很会说话,我想他们夫妇即便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也一定不会是普通的出身。
“谢谢大嫂,我不会太在意的。”
我说完这话,心里却突然一阵刺痛。我怎么会不在意呢?争取了半辈子,努力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向上的机会,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还陪上了老婆和小家,我能不在意吗?我本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更不是圣贤啊。我感觉又有泪珠在心海里飘落。
这时候,船离岸远了一些,渐渐颠簸得厉害起来。蓦地一排大浪打过来,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我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大嫂伸出一只手,一把托住我的右肘,喊道:“当心哦小兄弟。”待我站稳了,她又扭头朝船后大声喊道:“老公,你们要注意安全哦,都别摔着了!”
听见她老公回了话,却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这才发现远看平静得像原野一样的大海,其实跟表面平和的人类生活一样,波涛汹涌,险象环生,充满了危机。小小的船儿,一会儿被抛上一两层楼高的颠峰,那波浪看上去都变成了透明的,白花花的;一会儿被扔下深坑似的波谷,就像一片羽毛在汽流中无法把持住自我一样。这时候海水就神奇地变成了黑色,像墨汁一样。
一阵子人被晃得东倒西歪。我突然感觉到早餐的食物在胃里面翻腾,似乎马上就要呕吐出来,赶紧回到中舱里,找个地方坐下了。
大嫂驾驶着船儿,坚定地驶向前方。我顾不上去看她,可以感觉到她那坚毅果敢、乘风破浪的样子。
一个小时之后,船儿在一座小岛边上停下来。小岛的四周都是浅滩,风平浪静像玻璃一样。长长的、弯弯的椰子树的倒影,与玻璃下的热带鱼和水草组成一幅巨型的热带鱼缸美景,令人眼花缭乱。
而最迷人的还是那退潮不久的滩涂了,只见潮湿的泥浆地上,满是潮水留下的各种小海产:海蛎、海蟹、泥螺、沙蚕、蛏子、生蚝,让人感觉到生命的律动与热烈。年轻人每人拎一只桶子,蹦蹦跳跳的,跟着老板大哥去赶小海。我感觉自己晕船的状况没有改善,就跟另外几名晕船者一道,坐在船舱里没有动弹。
“小兄弟,小兄弟。。。。。。”忽然听见大嫂在船头高声大气地喊我。
我把头伸出舱门,只见大嫂换了一身黑色的潜水装走出了驾驶舱,额头上架着一副潜水镜,足蹬长长的橡胶蹼,手中还握着一支尖尖的木杆鱼叉,样子有些怪异,像个外星战士。她朝我走过来,大大咧咧对我说:“走,小兄弟,跟我一块下海去,给我打个下手,弄点中饭菜。”
我说:“我不大舒服。”
“不就是晕个船吗,这算什么啊,真是的!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一点。你看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下海不就下海,多大个事呢?快跟我来啊,小兄弟!”
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网上看到的北海道海女的样子。我的心随即加剧了跳动——在我的心目中,那种半裸的、黝黑的、健壮的肌肤上闪烁着水花的潜水女,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性。虽然大嫂穿得整整齐齐,甚至有点保守,可是她裸露在外面的四肢和脸蛋,特别是在紧身的潜水衣下面高高突起的胸脯、肚子和屁股,也够吸引眼球的了。这是一种中年妇女特有的饱满与丰腴,让人一见之下,忍不住要去亲近、触摸,而不顾自己与其年龄上的距离!真的,我经历过三个女朋友,她们的脸蛋都很漂亮,她们的青涩与骨感,是很多年轻人所梦寐以求的。特别是芳芳,几乎就是骨头上蒙了一层皮,皮下仅有微弱的脂肪,是所谓的黄金身段。然而在我心目中,却并不是太喜欢那种骨头碰骨头的感觉。倒是大嫂这种小青年们所不欣赏的饱满与丰腴,能够吸引我,打动我,令我倾心。
“好呵,好呵!”我立刻精神了许多,连忙答应她,“我跟你去,大嫂,我会游泳。”
我们一道来到船尾,大嫂举着鱼叉,把胳膊腿伸展了几下,说:“我先下,你跟着我吧。我们这里男人是不用穿潜水衣什么的。”说完她拉下潜水镜,咕咚一声直直地从船梢上跳了下去,高高溅起的水花飞到了我嘴角里。我用舌头舔了一下,一股强烈的苦涩味,与我恶梦中的味道相似。
视线里,海水全是幕墙玻璃一样的透明,水下的动植物童话般色彩斑斓,大嫂娇健的泳姿,看上去就是一条活泼泼的美人鱼!大嫂不像日本海女那样赤裸着上身,仅穿一条小裤衩。大嫂穿着包裹严密的黑色潜水衣,除了腋下露出几根小毛毛以外,别的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大嫂那因为十分健康的、结实、黑亮的四肢,再就是潜水衣下因为俯身朝下,而显得愈加丰满肥大的,同样令人怦然心动,遐思无限。那一刻,站在甲板上的我,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和迷失感!我一动不动地伫立了片刻,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小兄弟,小兄弟,快下来呀!你怎么也像你大哥一样喜欢发愣呀...”大嫂的喊声,把因冲动而迷失的我拉了回来。
我从难以自拔的沉醉中回到眼前。匆匆蹬掉拖鞋,脱下T恤,扑通跳下了水,去追赶已经去远的大嫂。边游我边想:“大哥的发愣,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是因为大嫂太漂亮,太迷人呢?天天守着一个大美人,男人的脑子能不变慢吗?”
到了水下,我才发现,到水下看大海,比在岸上看更迷人。这是一个无声的世界,却像童话里的世界一样色彩斑斓。上帝关上了一张门,必定会打开一扇窗,说得一点都没错。这里虽然没有声音,却把世界上所有美丽的色彩都集聚到这里来了。而最迷人的,还是大嫂那从容不迫的泳姿,再就是她不时给予我的回眸和笑脸,以及那一对令人着迷的酒窝。
她游得就像我们平常在屏幕上看到的潜泳运动员。她左手握着鱼叉,右手伸直了当舵使。两条白净丰腴的腿,时而上下拍打,时而一伸一缩,时而还会整个地踡曲起来,然后猛力一蹬,让身体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向前射去。。。。。。这时候她就回过头来,朝我露出满脸亲切而爽朗的笑容。半长的秀发,在海水里飘荡成一簇美丽的海藻。
我们在海底植物园漫步,在水族们的居所前徜徉。一只巨大的水母,像一面透明的旗帜一样,从前方缓缓飘来。看看快要接近,发现情况不对,扑腾了几下,转头飘走了。一群小指头大的沙丁鱼,一个激灵从我耳边集体掠过,吓得我一哆嗦...
忽然大嫂招手让我过去看附着于礁石上的一团绿色。我冲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潜到那团茶壶大的绿色边上仔细察看。开始以为那是一个什么植物,看上去类似于常见的苔藓。仔细观察,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动物,有肉色的孔隙在均匀地一张一合。大嫂将鱼叉伸到动物与礁石之间,用力撬了几下,绿色的动物从礁石上分离开来,翻落到海底,它的孔隙也闭合了。大嫂又给了我一个手势,我把那个东西双手托起来,快速游到船边上,把它放上了甲板。
“黄宝螺!”大嫂兴奋地说,“托你的福啊小兄弟,这是我们这里最名贵最美味的海产品了,好多年了,不是轻易能够碰得上的!十好几斤哪,运到岸上就值得上千块了。”
我也有些激动:“我知道这东西,广州和南宁的餐馆,一份要卖两三千。它的肉是桔黄色的,像三文鱼刺生,所以叫黄宝螺,是不是,大嫂?”
“对,就是它。我们运气真好。今天中午,我们就吃它。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哈哈...”
“不把它卖钱吗,那么贵,大嫂?”
“看你说的!你大嫂可不是财迷鬼哟,宾如归,宾至如归,要名符其实哩,哈哈...”
中午,大嫂把那只黄宝螺剖开,切成片,用青辣椒炒了一大盆,餐前还特意向大家介绍了它的价值和妙处。可是一顿饭下来,这么金贵的好东西,居然还剩下大半盆,有些人干脆就没伸筷子。这是为什么呢?一搞清楚,原来那位海边生海边长的老板大哥,习惯生吃牡砺、生蚝、虾、蟹这些海产品。在他的热情示范下,一群年轻人把赶小海收获的海产品生吃掉了一半,个个撑了个肚儿圆。
大嫂嘬着嘴巴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哪,那些滩涂里出来的东西,脏得很,一定要弄熟了吃才行。你们回去都小心闹肚子哦。你们这位大哥是原始人,你们学他可学不起的哦,他吃熟的才难受哩。”
大哥也不做声,笑咪咪地吃他的黄宝螺,一片接一片,将那硬纠纠的螺片朝嘴里不停地塞。那架势,仿佛不把那剩下的大半盆吃完不罢休似的。
那个长了副狼脸的陕西小青年说:“生吃也没啥不好,洗巴洗巴,味道好、吃得过瘾就行了。”
“有细菌,还有寄生虫!”我说,“大嫂说的没错,海鲜生吃特别容易闹肚子。”
“不就是闹个肚子吗?那算个啥呀!”狼脸跟我杠上了,开始起高声,“咱们老板大哥,都生吃了一辈子了,不啥事也没有,壮得跟条牛似的?”
我正一肚子的火没处泻哩,哪里会被一个楞头青给摁住?我声音更高:“正因为他已经这样吃了一辈子了,才啥事也没有,他适应了!我们初来乍到,不能不懂科学...”
“你。。。。。。”对方的拳头握起来了,狼眼也有些发红。
我这边手指关节扯得咯巴响。看对方那没成型的身子骨,真要个拚个地动起手来,估计不得怕他。
“行了行了,我们不说这事了行不行啊?吃都吃了。。。。。。”大嫂站到中间,高声打断了我们,“我巴不得大家都没事,都玩得痛快呀。现在我们开始钓鱼,每人到船舱里拿一个钓竿,再拿些鱼饵,坐到船舷上,安安静静地,边休息边钓鱼。”
小青年们很快发现,钓鱼比赶小海更好玩。虽然钓上来的鱼不能生吃,可是感觉到鱼儿在海底咬钩,然后一条接一条朝船上拉的乐趣,那是很多有趣的物事儿无法比拟的。
太阳都沉落到海里看不到了,他们还在兴致勃勃地钓着,笑着,跳着,不肯收工。返航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挤进中舱里的年轻人个个兴致勃勃,闹腾得很。为了避免矛盾,大嫂让我陪着她在驾驶舱呆着。风雨声太大,也没法说话。
船开了一会,雨停了,我却睡着了。
天黑了许久,赶海船才回到镇上。海边上放孔明灯的人都已经变得稀疏了。升空的孔明灯,不再是一串串的了,而是一盏一盏,显得孤单,不如一串串的壮观。
盛夏的暑气依旧蒸腾,大家都在宾如归的客厅里痛饮啤酒。大哥尤其来劲,跟白天赶小海时结识的那一帮陕西小青年喝得天昏地暗,啤酒不过瘾又改喝白酒,哦嗬喧天。六六六呀,五魁首呀,八匹马呀。。。。。。后来卡拉OK也唱上了,晚餐变成了晚会。这时我才发现,昨夜在海滩上散步听到的《渔家姑娘在海边》,原来就是大嫂唱的。她嗓子不算太好,但唱得很准,显然对唱歌不外行,赢得大家一阵阵掌声。
大哥的舌头渐渐打不过弯来了。后来,我听见人们七手八脚把他抬进他们住的小屋里。
我历来不喜饮酒,在自己房间里洗了个澡,也不觉得累。相反,因了白天的一切,还有些亢奋。便把早晨发现的那个玻璃镜框,从阳台柜里拿出来,在灯光下再一次欣赏。
镜框里的大哥大嫂,越看越显得英俊、美丽。特别是大嫂,她那微笑的面容、妩媚的眼神、可爱的酒窝、再就是紧贴着脖颈的两只年轻的短辫子,让我看着看着身体很快就有了反应,感觉有些膨胀,有些躁热。让我意识到我跟她的关系在悄然变化,我估摸在未来的时光里,我跟大嫂之间会发生点什么。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开门前,我把镜框放回原处。大嫂安顿好大哥,到房间里来送开水和洁具。她顺手又在卫生间给我搓洗换下的衣服。
我大着胆子说:“大嫂,真的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不过大嫂,我不想要你给我洗衣服,我自己洗能成。我想要大嫂陪我去看夜晚的大海,好不好呀大嫂?”
大嫂怔了怔,迟疑了片刻,说:“好吧,你先去海边,我搓了衣服再来。”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嗡嗡,可是在我听来,无异于天籁之音,顿时心花怒放。
走在屋后通往海边的小道上,我在心里对自己讲:“在这遥远的天涯海角,在这月色皎洁的莺歌海,难道我真的要实现一次当今之世方兴未艾的姐弟之恋吗?难道埋藏在我心底里的那个恋母情结,真的会得到一次释放吗?”
我自幼随母亲长大。很怪,父亲的野战军从来没在一个地方久呆过。因此我们母子也没有像别人那样享受过“随军”的待遇。到了六、七岁,我还在妈妈的身体上摸爬滚打。没事就抱着妈妈没有奶水的奶头吸,常常把妈妈的吸得膨大如球,把妈妈吸得星眼圆睁,呼吸变粗。懂事以后不这么干了,连妈妈换衣服,都知道要主动转过身去,免得直视妈妈的身体。可是在心灵深处,在潜意识里,对妈妈那样成熟而丰腴的妇人,依然辄心向往之。譬如不止一次公开宣称,我的偶像是小道格拉斯的老婆泽塔•琼斯。美艳惊人的英国明星泽塔•琼斯本来修长单瘦,生了孩子以后发了福,网络上用了“波涛汹涌”来形容她,于是便成了我的偶像。这样,在一种不自知的无意识中,怠慢了虎狼之年的芳芳。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我们离婚的根源之一。而越是离婚,这种沉睡在心灵深处的情结,越是强烈地寻求释放和渲泻。
离宾馆不远的海边,那块房子般大的礁石上,我在忐忑不安地等待大嫂的来临。为了不被人打扰,我平躺在大礁石的顶部平坦处,这样下面的人就根本看不到我。亿万年的日晒风吹雨淋,大礁石顶部的平坦处,变得光滑如镜,躺在上面,就像躺在被皮肉和汗水磨成绛红色的竹床上。
这时候,就像我初到此地脚步有些羞涩、心里几分忐忑那样,我忽然有些害怕即将到来的事情。今夜,我的生命和感情,将与一个大我近十岁的村妇牵扯到一起,这算是哪门子事呢?虽梦寐以求,却心里没底!这究竟正常,还是不正常?对,还是不对?该,还是不该?然而这样想着的时候,尤其是一想到她那丰腴的身体和她那颇有些特别的神情、气质,我身体里原始本能的巨大力量,就要把包裹着它的皮肉撑破似的,海浪般一波一波直朝外涌!我不得不承认,我更多的,是爱上了这个女人,这个像泽塔•琼斯那样美丽丰满却又并非可望不可即的女人,并迫切希望得到她早已令我垂涎欲滴的身体。我感觉自己很卑鄙无耻,可是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有意思的是,这个难忘的夜晚,就像老天爷命令它配合我的情绪似的。海南的夏天极其多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而此时此刻,只有月亮边上环绕了一小片绶带,不会再有雨了。无垠的海天显得静谧、澄澈。隐约可以听见,一只不知其身处何处的夜莺,在不知疲倦地啾鸣。它的声音像大陆山地里啼血的杜鹃,啘啭,凄厉,而又悠长,“啾。。。。。。”“啾。。。。。。”在空旷的海天里传得很远,很远。
大嫂静悄悄地上来了。紧挨着我,朝着大海坐下。蒙胧中能够感觉到她的笑模笑样,感觉到那对可爱的酒窝。
“大嫂,谢谢你来陪我。”我说。
“嘿嘿,”她的声音压得有点低,“小兄弟,看来你真的是失恋了,要不怎么想让我这个半老太婆来陪你了。”
“大嫂,我确实是失恋了。不,不止是失恋了,还离婚了,生活弄得一团糟,工作和事业也很不顺。”
“唉,这就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大嫂,我喜欢你,我一见到你就好喜欢你。真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你这么完美、这么性感、这么真正让我动心的女子。我知道你和大哥的感情生活不和谐,我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急切地向她表白,同时搂住她浑圆的肩膀,将她拉向我的怀里。
她没有拒绝我的搂抱,却伸手捂住了我声音很大的嘴。“哎哟你这是什么话呀,当心别人听见了!”
黑暗里我把手伸到大嫂的胸前抚摸。我发现她没有穿文胸,柔软的棉纱汗衫下面,是潜水时感觉到过的巨大和浑圆的肚子,果然沉甸甸地极具手感。“吼。。。。。。”我血朝上涌,沉闷地惊呼一声,隔着衣物,禁不住猛烈地揉搓起来。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暗暗企求了许多年的一个梦想,就要成为现实,感觉自己脑子发晕,仿佛整个的自己,立刻要溶化在这醉人的夜色里。我的手继续深入,很快越过汗衫的下摆,接触到她柔滑的肌肤。
这时候,就在这时候,她伸手捉住了我的手。
我一下子就感觉到,她那只掌过舵、握过鱼叉的手,是那样的有力,我的手被捉住便不能再动弹,只能干着急。
“唉。。。。。。”她很深很深地叹了一口气,“小兄弟呀,我理解你的感情,也明白你此时此刻的想法,我也喜欢你这么帅气又有文化的男子汉,要不也不会来这里见你了。你知道吗?因为跟你大哥在夫妻生活方面的不合拍,我常常在海水里悄悄地、久久地浸泡自己,然后在这块大礁石上睡到天明再回家。我跟你大哥,那是上一个时代留下的婚姻悲剧,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反正呀,我对你一开始就非常有好感。昨天在汽车站,你朝我走过来,我眼睛一亮,感觉那就是我多年的梦中情人出现了,高高的个子,酷酷的面容,文雅的气质!真的,小兄弟,真的是那样的感觉哩。嘿嘿嘿。。。。。。可是。。。。。。”
我想利用她说话的当口挣脱她的手,继续完成那个等待了多年的美梦。然而无济于事,她叉开的右手五指,跟我左手的五指交叉起来,就像给我上了一副坚硬的镣铐,让我丝毫的想法都没办法再有了。我虽然搂抱着她,其实无异于搂抱着一块礁石。我将搂抱她的右手下移,想从她的右方去抚摸她,她却伸出同样有力的左手,接住了我的右手。这样我们虽然搂抱得更紧,却等于没有搂抱一样。
“可是,”她继续顺着自己的话题朝下讲,“当年选择你大哥做老公,那是一种对人生信仰的追求和牺牲,是我心甘情愿的。用当时的话说,是一种革命的自觉。唉唉,那时候,我是国营盐场的一名团的干部,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单纯,就像一颗优质的晒海盐。今天,从一而终,恪守妇道的观念虽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你看同你住隔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完全没有了这一层界限——可是对信仰的忠诚,对操守的坚持,依然还是要有的。否则这世界就会变成退潮后的滩涂,稀稀糊糊混里混沌,属于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物的世界。”
手不能动,我把舌头伸到她美丽的嘴边,我估计她也会别过脸去拒绝。可是来不及由她作出反应,我的舌头僵停在了蒙胧的夜色中。
她的这一番话,让我心底里油然生起一种特殊的情绪,有点纯净,有点圣洁,它让我闭上了热切的嘴巴,让我搂抱着她的胳膊,自然而然地松动开来。尽管我身体的冲动与渴求仍然强烈无比,可是当我了解了她的这些想法之后,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刺破的轮胎,霎那间瘪了下去!
“小兄弟,”她继续说,“很抱歉,我讲的这些,都是我的真实内心。如果你不乐意听,你可以不往心里去。要说呢,我也很矛盾。心里就像那个船上的舵把子,朝左打,还是朝右打,方向不明,心里没底。唉唉,小兄弟,我的亲爱的小兄弟,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深夜里,在这个很方便的大礁石上,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不会拒绝你,也不会怪罪你,因为我像你喜欢我一样地喜欢你。可是你要自己想好,值不值得,应不应该。。。。。。”
事后我感觉到特别奇怪的是,这时候她已经松动了握得紧紧的手,而我却熄灭了事前万丈狂澜般的念头,感情上真的不忍勉为其难了。我只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把嘴唇紧紧贴在她有些发凉的脖子上,也没有再去触碰那些我想要的凹凸和起伏,低声道:“亲爱的大嫂,我不想亵渎你的纯洁感情了。你的人格光辉,映照出了我灵魂里的某些杂质,让我明白了一些人生的道理。特别是让我记起,生活中有些东西,更宝贵,更重要!亲爱的大嫂,我会永远记住你,永远记住这个夜晚。在我人生的中途,你让我从混沌里走了出来,明白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大嫂,我对不起你,我得感谢你。”
嫂转过头来,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吻了一下,幽幽地说:“我们去游泳吧。”
“好呀,我们去游泳。”
我放开她的时候,我发现,海天之间,微微的云雾已经彻底散去,一轮明月高悬于万里长天之上。海风轻拂,可以看见粼粼的波光上面,全都跳动着月光的银色。银色的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幽蓝,绵亘如同北方老家的原野,浩淼宛若一个美丽深沉的梦,看上去格外地养眼,宜人,充满了诗意。
一切都已经过去,一切都复归平静。只有夜莺,一只不知身处何处的夜莺,在海天之际啾鸣,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