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马:驾驭自己才是最大的魅力

文/老虎


一直想着去草原上骑马,却从来没想过会到草原上跑马。前一个是驾驭工具,后一个是驾驭自己。


天刚擦黑的时候,从北京出发的大巴车载着众人来到了康保县的康巴诺尔庄园,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帐篷群,我们在一个路灯下面搭起了自己的家,远处是山的剪影,轻绡一样的云团静静的披在山脊上,美好的让人不忍睡去,半睡半醒间草原迎来了最后一批参赛者,他们瞬间打破了这片草原的静谧,男生问着女孩们的名字,女孩们邀请男生做她们的邻居,空气里流淌着淡淡的荷尔蒙的味道。我开始羡慕康保人民了,爱上一匹野马,家里还有草原。


这是我的第二个马拉松,因为有上次大连马拉松痛苦的撞墙经历,我决定这一次不再跟自己体内有限的能量较劲,于是提前三天就在网上下单了能量棒和盐丸,但最终送来的包裹里只装着盐丸,因为填错了地址,另一个发向了外地。


就这样,我带着8粒盐丸和两瓶红牛出发了。康保平均海拔1400米,当天温度33度,据说是史上同天最高,全程赛道共有7个坡,虽然少于波士顿的27个,但康保的坡,给我的印象就是一坡未平,一坡又起,它曲折环绕在每个土丘之间,时隐时现,像是一条天路,蜿蜒伸向前途未卜的远方。


比赛开始后,我兴奋地发现围观的群众比跑步的人还要多,康保县城的乡亲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在了赛道的两侧,一直延绵了三公里之长,那些举着手机、举着孩子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瞬间让我有一种参加国际金标赛事的错觉,但随着人群摆脱了钢筋水泥的束缚,一路奔腾到充满活力的大草原,看到扛着锄头的农民、握着皮鞭的牧民时,我才醒悟,这是一场地道的乡村马拉松,你可以从很多细节里体会到淳朴的乡情。


五公里处,一辆警车从后面缓缓跟了上来,一名警察摇下车窗,对着人群中表情痛苦的姑娘大喊,坚持一下,收容车就在后面。奔跑的人群中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警察兄弟一脸疑惑,或许他不知道,在大多数跑者眼中,收容车是退赛的代名词,它更多的时候象征着一种失败。但在此时,在这样的环境,却是一种最平常不过的人性关怀。而这时的笑,显然包含了一种善意的回应,更是对他们真诚的赞许。这又绝对不是在金标大赛中可以见到的场景,也正是因为这种真实,才让所有的选手完全放松,回归自然。是的,一个世界虽然有一个世界的规则,人与人之间虽然遵守着不同的理念,禀承着不同的精神,但爱与善良永远是陌生世界之间的通行证。


赛道的第一个坡大约出现在十公里之后,我天真的认为这是唯一的土坡,以至于都没有把它放在心上,然而不断的遭遇到紧随其后的三个坡后,我才开始变得谨慎起来,为了放松心情,还饶有闲心的分别给它们命名为羊愁坡、喘牛岗、跪马岭,这种闲遐的心境一直持续到32公里。

乔治·希恩在他的《跑步》里这样说道,32公里才算是马拉松真正的起点,因为最后10公里的难度丝毫不逊于前面的三十多公里,这是让参赛选手开始崩溃的地方,它要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瓦解选手,要么残忍地将最后几千米变成了交织着各种痛苦的死亡之路。这种体验真切如故,在大连马拉松上,就是在28公里处开始撞墙,32公里处开始崩溃的。所以这次,在32公里之前,我一直怀着敬畏之心,不放过每一次补给,不敢有丝毫冒进之举,仔细倾听着内心的声音,感知每一个痛苦的信号,猜测着“撞墙”来临的时刻。有一阵子,我甚至都有点期待那种神奇的感觉,它像极了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又渴望怀孕的女人等待例假的心情,希望与害怕交织在一起,坚定不够且犹豫不决。


如果说32公里是痛苦的开始,那康保的32公里真正把选手推向了绝对的极限——它迎来了整个赛道最长的一个坡。而此时,我也已经失去了给它命名的闲情雅致,我想,它肯定相当于波士顿马拉松的心碎坡。


那是一个大约为30度的缓坡,它就像一条天梯一样悬在了眼前,从坡底向上望去,满眼全是黑压压的人群,你几乎看不到他们在前进。我瞬间意识到,这将是一个反超的绝好机会。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我往嘴里赛了一粒盐丸,灌了一口红牛,拉下帽檐,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往坡顶跑去,此时的心里,已经容不下你思考任何问题,只剩下机械的数数,一个,两个,十个,五十个……那个山坡,最终超过了69人。


正像乔博士说的那样:跑步吸引人的地方不仅在于那种一路顺畅而又自然的节奏感和优雅感,而也在于爬坡过程中的痛苦不堪,如果说跑步的天堂就是跑者感到自己在所从事的运动中达到了超脱的、忘我的状态,那么这种爬坡时的无助感和失败感无疑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地狱中一般。尽管爬坡非常耗费体力,但只有包含爬坡的赛事才会给参赛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爬坡让我充分释放了积蓄的隐藏能量,并利用所拥有的一切忠诚、勇气和忍耐,它让我的大脑充分放空,似乎又穿越了几百万年的光景。我仿佛看到了从树上走到地面的人类祖先,他们在一米多高的野草原上直立起来,寻找野兽,奔跑追逐……而今天,人类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只是在天地之间,奔跑还在继续,远处是圈养的马匹和散养的牛羊群,我们早已不用为了食物疯狂奔跑,但只要生命中还有新的目标,跑步就不会停止,因为主宰自己比主宰世界更为重要。这也是草原跑马最大的收获,它让我明白,驾驭自己比驾驭任何一切都来得更有魅力。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乡村马拉松,是由中国一群优秀的跑步人精心组织筹备的,他们更懂跑步,也更懂跑者,这在许多细节和服务理念上都有所体现,虽然也有一些暇疵,却丝毫不影响它整体的壮美。


最后,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爱上一匹野马,就来康保跑马吧,就算家里没有草原,心中却可以装得下更为广袤的天地,信马由缰,浩瀚无边。



老虎闲谈

其实草原马拉松的魅力又何止驾驭自己,你看那些一直守护在终点的群众,他们会被选手们各有特色的跑步姿势笑得前仰后合,他们会漏出少了大牙的羞涩的笑,他们可能不懂得体育精神,却懂得如何获取最简单的快乐。快乐是一切幸福的源泉,这就足够使人一生满足了。

我们当然也要正视那些严肃的问题,跑步虽然会给人带来快乐,但马拉松毕竟还是一项极限运动,懂得如何驾驭自己是我们一生的重要命题。今天,康保草原国际马拉松赛正式发布了参赛选手心脏猝死的情况公告,唏嘘之余还是要再次提醒大家,珍惜生命,量力而为。


逝者安息。


今天的跑步者说长这样:

这两天的跑步者说才是真的说,在老虎跑马的这两天里,我们收到了300多条语音留言,在草原上,虽然信号不好,但我们听到了每一位朋友真切的心声。稍候我们会把一些有代表性的语音整合成一期电台节目,献给每一位热爱跑步、热爱生命的跑友。


今天,我们的“跑步者说”也迎来了第30000名朋友!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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