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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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文生义,成都的南门大河应该是指南河流经南门,包括老南门和新南门一带的一段河道。可是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生活在老南门附近的人来说,南门大河只是指老南门大桥上下游,甚至仅是指其下游的一段河流。比如,两口子扯筋闹架,女的寻死觅活,男的可能会故意气她:南门大河又没得盖盖,你去跳嘛!这就是指的老南门大桥上游的那一段河流,那儿水深,淹得死人的!但是更多的时候,比如说:走,到南门大河去清衣服、到南门大河去淘菜、到南门大河去踩(成都话读cha,第一声)水、到南门大河去洗澡——等等,指的则是老南门大桥下游的一段,即从桥下到金沙寺原大伦米厂河段。相应的,老南门大桥也被大家简称为南门大桥。那新南门那座大桥呢,就只好啰嗦一点在前面加一个“新”字了。


说府南河是成都人的母亲河一点不假,但现在人们对这一点的感受决没有当时人们那样深切。现在,恐怕很少有人能够直接地、零距离地与府南河进行亲密接触,最多也就是时常在河堤上散散步,哪天太阳出来了在河边的树荫下喝喝茶而已。而在当年,人们的日常生活与府南河关系之密切已经到了水乳交融,密不可分的地步。最卖座的茶是河水香茶,衣服在家搓了刷了要拿到河里去清,青菜、萝卜要拿到河里去洗,天热了要到河里去踩水纳凉------。可以说,当时人们对母亲河的感受是具体、感性而亲切的,现在人们对母亲河的认识是抽象、理性而尊崇的。


到南门大河的河坝去要经过大悲巷。大悲巷其实只是桥南街东侧一条通向南门大河的通道,短而且窄。通道口有一家作坊式的香油铺子,每天一个瞎眼的推磨人推着石磨嘎吱嘎吱转动的时候,满街都会弥漫着诱人的芝麻香气。通道两边是桥南街街面房屋的侧面或背面,从这里一弯一拐就来到河岸上。河岸用红砂石砌成保坎,顺着的石阶就可以下到河坝。由于南门大桥像一道堤坝,所以除了洪水季节,下游河里的水都比较浅而且是清花亮色的。河里布满大大小小的各色鹅卵石,小的在水底清晰可见;大的上半截露出水面,正好供人们垫脚在此浣洗。人多的时候,有人干脆鞋子一脱,裤脚一挽,直接踩到河中间去淘淘洗洗,也是常有的事情。



那时候,娃娃们最喜欢跟着大人到南门大河去,名义上是帮家长做点事情,其实是因为南门大河最好耍。夏天,大一点的娃娃最爱去梭水梭梭板。由于南门大桥上下游大概有三、四米的落差,所以河水出了桥洞后会顺着一个斜面往下流,这个斜面俨然就是一个天然的梭梭板。南门大桥有七个桥洞。从南数一、二洞水比较浅,所以娃娃些除了在桥洞里踩水外,常常会仅着一条窑裤往洞底一坐,倏的一声便会随着河水从梭梭板上梭下来。虽然梭梭板是水泥做的,但由于河水的常年流淌,板面已经长了一层薄薄的青苔。因此从上面梭下来,不仅不会伤及皮肉,连窑裤都不会磨破一点。梭下来以后就是一段四、五米长的水泥平板,速度骤然减慢,当然就不会撞到前面一根拦河的混凝土翻水埂子。小一点的娃娃呢,往往会在母亲、姐姐的附近踩踩水,搬弄一下水底的卵石,看看有没有螃蟹什么的,或者检几个螺蛳,捧一抔清水瞅瞅,看看有没有小鱼小虾,再或者拿两个白鹅卵石(石英石),背着光线搽碰几下,看能不能碰出火星,闻一闻火药的气味,也是兴致盎然的。


说到翻水埂子,上了一定年纪的成都人都知道,它在南门大河还形成了一道非常独特的景观。河水从桥洞出来冲下斜坡稍事减缓后,便会遇到这样一条钢筋混凝土埂子的拦阻。这条埂子横截面为矩形,高约20来公分,宽约三、四十公分,从南到北蹲踞于河底,形成一道像门槛一样的拦水堤,其作用可能是为了减小急流对下游河床的冲刷吧。流经一、二洞的水小,遇到水堤后仅轻洒水珠,缓缓翻过。而三、四、五、六、七洞,尤其三、四、五这几个中洞的水很大,碰到拦截则会毫不犹豫地飞溅浪花,呈半圆弧状越堤而过,并发出愤愤之以示抗议。试想一下,几十米宽的半圆弧水流经年不息地横亘河道,到了夏季涨水的时候,犹如万马千军,奔腾汹涌,咆哮怒吼之声震天动地,河岸上都能领受到扑面的水雾,那是一个怎样的情状啊!虽然与黄河壶口瀑布、现在小浪底调水冲沙的惊心动魄比起来,其阵仗差之甚远,但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成都人眼里,却的确是一幅颇为壮观的好画图。


南门大河作为一条河,当然就免不了与游泳有关。而因她的缓急有度、深浅宜人则正好是成都娃儿发蒙学游泳的好去处。从南门大桥浣衣洗菜处再往下游走几十米,即金沙寺与同兴街两岸的一段河道,水势平缓,两岸尤其是同兴街一侧的河滩较为宽阔,河水虽比其上游深了不少,但以当时五、六年级的小学生来讲,最多也仅及胸颈,而绝不至于没顶。因此,这里就成了南门一带成都娃娃初学游泳的最佳场所。在河里扑腾一阵,爬起来在沙滩上躺一躺,捡三、两个瓦片打几个“水漂漂儿”,再下河扑腾一阵,如此往复,要不了多久,“狗刨稍”、“洗剪水”、“栽弥头儿”,个个都会来这么几手。于是,就可以告别这启蒙的福地,到桥上游的河里去踩踩深水了。桥上游这段河流,是南门大河较深的一段,从柳荫街小学下去,是一片青色的沙滩,河边经常泊有一支打沙的木船。从下游浅水处“毕业”了的半大小子,往往就要到这里来一试身手:他们或一气游个来回,或游到枕江楼下的鱼嘴上去跳几个“飞燕”,而游到对面肇明馆子的吊脚楼下,栽几个弥头儿,则既可以秀一把水性,间或还能从水底捞起一、两个被食客为逃单而甩到河里的菜盘子。游累了,躺在打沙船的船板上,晒晒肚皮,再翻过来晒晒后背,或者把青沙糊满全身,头枕卵石,在细腻柔滑的沙滩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经过南门大河的锤炼,这些成都娃娃虽说不上是浪里白条,但称为游泳健儿却一点也不夸张。南门大河也不再是他们的唯一选择,到武侯祠外面的樊家堰去“跳炸弹”,到锦江大桥下游的“天然游泳池”去“凫上水”,到望江楼一带去“拉长滩”,到——。可以说,成都的小伙子们,就是这样从南门大河、北门大河、东门大河——,走向了更广阔的江河湖海。


但对成都娃儿会游泳,有一些外地人并不认同。记得六七十年代,我们在一个勘测单位工作,单位里的人来自四面八方。其中几个和我们差不多同龄的同事来自南充,每当我们邀约到南门大河游泳的时候,他们时常会哑然失笑:你那个啥子大河哟,河沟儿还差不多,那儿不叫游泳,只能算洗澡——,我们这些嘉陵江边长大的——,在江里面游起嘛那才——。的确,和黄河、淮河比起来,把府、南河叫做大河是有点底气不足,况且我们成都人自己都把到河里游泳说成下河洗澡,但把南门大河踏謔为河沟,我们老大不服,可一想象别人畅游大江的飒爽英姿,也就缄口不语,只有羡慕的份儿了。一次到达县地区执行野外作业,中午在州河岸边休息,眼见河宽虽数倍于南门大河,且深不可知,但水面波光粼粼,加之酷热难当,遂经不住诱惑而下水一试。这一试,竟然游了一个来回,这才知道府、南河边长大的成都伙子还是可以到大江大河去游一游的。原本想在这渠江干流一睹嘉陵江边长大的队友是如何了得,岂不料除了一人在岸边扒拉了几下外,其余几位都在岸上树荫下乘凉。而成都藉的队友却个个欣喜满怀,在这宽广的江河里尽情地享受着击水中流的乐趣。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几个南充队友差不多都不会游泳。刚开始有点奇怪,那么好的江河条件,咋不会游泳呢?后来把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嘉陵江河宽水深,确实是一个搏风击浪的好地方,但却不是一个学习游泳的好场合。你想一想,那时候又没有什么游泳池,哪家的妈老汉儿敢让自家娃娃到水急浪高的嘉陵江去学游泳嘛?


还是我们的府、南河好,虽然说把她叫作大河有点溢美之嫌,但唯其浅缓却成就了多少成都少年的游泳梦想。不谦虚地说,就像成都人个个会骑自行车一样,当年成都男孩不会游泳的几乎找不到。


时代在前进,社会在进步,南门大河如同整个府、南河河道一样,早已旧貌换了新颜。近日,读蒲秀政主编的《走近老成都》,书中有冯水木先生撰写的《记忆中的成都河》一文,文中附有《古万里桥》、《枕江楼》两幅老照片,勾起了我对南门大河的点滴回忆,遂作此文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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