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简介：《西晃山游击队》以湖南麻阳千年古镇锦和为背景，讲述了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九年如火如荼的麻阳农民革命斗争史。故事以孙家信、田淑香、田淑薇三人，受上级组织派遣回到家乡，利用麻阳第一高等小学教师的身份作掩护，与杨长治、田开松等“十八金兰”一道建立湘西第一支部——麻阳特支和创建西晃山红色革命根据地的曲折经历为主要线索，以麻阳秀丽的风光、质朴的民风、多姿的民俗为烘托陪衬，以复杂曲折的情节贯穿全书，满怀热情地歌颂了勤劳俭朴、胸怀坦荡、机智勇敢的劳动人民。作品还用犀利的笔锋鞭挞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黑暗腐败，，地主豪绅的贪婪野蛮，揭示出他们在历史潮流中必然覆灭的命运。
十三、神仙水
（一）
爬上青山，李祖翼对田凤英说:“大家闷着不讲话，走起路来一点劲也没
有。凤英妹子，不如讲讲迷龙溪神仙水吧!”
“好啊!”田凤英从路边扯了一朵野花，插在发间，对李祖翼说:“好看吗?”
李祖翼装着仔细看了看说:“很好看!”
“怎么好看法?”
“嗯……比猪八戒的姐还好看!哈哈哈!”
田凤英举起拳头，朝李祖翼擂去。不料，李祖翼一闪，拳头擂在伤口上，疼
得嘴咧了几下。
田凤英急得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李祖翼说:“没什么啊，赶快讲吧!”
“好的。”田凤英开始讲了起来:
从小坡沿迷龙溪往里走五里便是迷龙溪院子，一小溪从院子东边流过。爬上
院子背后的青龙山，往东走三里就到了湾里院子。湾里院子对门有座高山，山半
腰有个岩洞。从竖直张开的洞口走进，斜下走一会可至洞底。再爬过一条仅容一
人的钟乳雨道，可见洞内有酷似龙脊的巨大钟乳石常年哗哗沥水而下，滴入下方
丈许见方的天然钟乳石蓄水石槽内。老一辈人讲啊，这水，就是上天通过龙身普
施人间的龙霖甘露，能祛病强体，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匪兵们想灌几桶拿回去
的水，就是这天然钟乳石蓄水石槽内的龙霖甘露。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山顶未就，一马平川。官硐、垮里、川岩坪、郭公坪、
报木山、冯家垅、杜庄等院子仟陌相通，贩田相连，鸡犬相闻。人们和睦相处，
安居乐业。逢年遇节，无忧无虑的人们都会扎龙灯酬谢神灵，舞着长龙四处游
玩，穿家过户送财送寿，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遗憾的是，本地当时就
是不长竹子，扎龙灯要用的竹子，必须到西边三十里远一个叫九龙洞的地方去
砍。
在郭公坪和报木山交界处有个小院子，小得连名字也没有。院子里住着一个
后生崽，名叫盘龙，模样俊的那可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叫花子见了掉口
袋。十里八村的妹子个个争着纳鞋垫打花带绣荷包相送。
盘龙是个远近闻名的孝顺伢崽，勤劳忠厚，心灵手巧，侍奉父母孝敬祖父
母、照顾曾祖父母，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做出的阳春，十个人见了有十一个人
翘起手指娘啧啧称赞。特别是一手蔑匠活，技艺相当高超，蔑货还没做成就被订
走了，家里存不起货。特别是他扎的龙灯结实轻巧，画的龙身活灵活现栩栩如
生，闻名于远近数十里。大家都怀疑他会法术，能从东海龙宫请来真龙。
盘龙年过二十，虽然许多妹子看上他，或许是姻缘未动的原因，一直没有讨
到中意的嫁娘，依然孤身一人忙里忙外。
一年一度扎龙灯的时候又到了，盘龙依然和往年一样，怀里揣上上几个糕
把，和院子里的后生仔一起，到九龙洞坡上砍竹子。到了九龙洞坡上，大家就散
开钻进竹林忙活起来。竹子砍得差不多了时，已是中午，肚子也在“咕噜咕噜”
地提意见了。于是，大家照例到半山的九龙洞里休息，因为洞里冬暖夏凉，洞里
的水甘例凉爽。刚到洞口，大家呆了——
洞口那块宽大的坪地、往年生火烧糕把的地方多了一栋漂亮的小竹楼，竹楼
下一个白衣妹子正在绣花—附近人家很少有穿一身素白的，更何况这白衣妹子
还有天仙般的模样。
“各位哥，又来砍竹子扎龙灯呀?”白衣妹子的声音就像蜜一样，让人心酥骨
软。
“啊……嗯……哦……噢……”惊异的后生仔们，未醒过神来，只好支支吾
吾地回答。盘龙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满脸涨得通红，张大着嘴巴，只有喉咙
“咕”地响了一下，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家是来烧糍粑做中饭的吧?”白衣妹子又甜甜地问大家。
“哦!我们……另外……找地方烧吧。”盘龙回过神来，招呼大家离开。
“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占了大家的地方，你们就到我灶屋烧糍粑，好吗?”
自衣妹子急切地接上话，因为着急脸有些红，雪白的脸颊如朵朵桃花绽开。
白衣妹子的热情相邀还真的起了作用，本来大家根本没有挪动脚步离开的意
思，于是，大家跟着盘龙走向竹楼，围着火塘烧起糍粑来。
白衣妹子见大家糍粑烧熟了，起身放下绣花篮，爬上竹楼二楼，取出芝麻红
糖粉，让大家用糍粑沾着吃。又到厨房下了露兜面给饭量大的人吃。大家吃饱
后，白衣妹子还端出藤粒果(称猴桃)、山梨、柑子、橙子、花生、板栗招待大
家……
白衣妹子很热情，特别是对盘龙，左一声“哥”，右一声“哥”，像糍粑一样
直往盘龙的心尖尖上沾……
（二）
回家路上，盘龙不再像往常一样唱山歌、讲笑话，答话也东一锤西一棒，大
家都笑问盘龙:“是不是把魂丢在九龙洞了?”
盘龙三天两头去九龙洞砍竹子，因为他是蔑匠。这个叫白妹的白衣妹子总是
热情地招呼他到竹楼歇气。九龙洞的竹林里，经常响起粗犷而热情的山歌挑逗和
清亮而柔情的歌声应答。
一天，盘龙照例去九龙洞砍竹子，刚走到山脚，迎面碰上两个汉子，一个全
身黑衣，一个全身红衣。两个汉子齐齐伸手拦住盘龙，不让过去。黑衣汉子问盘
龙:“你就是盘龙吧?”
盘龙回答说:“我就是啊，请问两位是谁啊，不明不白拦住去路，有哪样事
吗?”
“我们是白妹的大哥和二哥，请你再也不要上九龙洞砍竹子了，好不?”
“为哪样?”
“莫问为哪样，你不必晓得原因。只要不去砍竹子，我们可以满足你三个愿
望，或者教你一套大富大贵的法术。”
“我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讨生活，旁门左道的事是绝对不做的。”
“哪样?你这个不晓得好歹的家伙，竟然敢污蔑我们的法术是旁门左道!难
道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活，谁不想?可活要活得有尊严有骨气。”
“那么讲，你真的坚持要上九龙洞砍竹子了?”
“真的，讲一千遍一万遍也不更改，死也要上九龙洞!”
黑红两位汉子见盘龙不答应，硬要上九龙洞，就抓住盘龙一顿暴打。打得盘
龙皮开肉绽，遍体鳞伤，眼看只剩下一口气后扬长而去。
幸好有好心人路过，在其帮助下，盘龙才回到家。
当晚，盘龙在家，浑身上下撕心裂肺地疼。
忽地，屋外雷雨交加，大雨倾盆，天崩地裂，巨响连连，好像哪样巨大的怪
物在撕咬争斗，屋梁嘎啦嘎啦响个不停，整栋房屋在剧烈地摇晃，随时都会倒
塌。
及至深夜，风停了雨住了。“唰”地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只见白衣妹子站
在床前，她满脸疲惫，双眼含泪，嘴角却是漾着满足的幸福的微笑。
盘龙忍着疼痛，起身问道:“你到底是哪个啊?”
自衣妹子轻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东海龙王的三公主——小白龙，和
八个兄弟专门到九龙洞来修炼的，因为你的孝顺、勤劳、心巧，让我动了凡心，
在九龙洞口修了竹楼是便于和你相会。”
小白龙还告诉盘龙:“我俩的事情遭到了八个兄弟的强烈反对，特别是大哥
乌龙、二哥红龙，竟然出手将你打伤，我一气之下便跑出九龙洞来找你，想等你
的伤好后，就和你成亲。”
盘龙听了，头摇的像货郎鼓一样:“公主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成亲一事那是
万万使不得的，仙凡有别啊!”
其实，小白龙的八个兄弟和盘龙的想法一样，以为仙凡配婚，有违天条，先
是好言相劝妹妹，谁知妹妹却是心意已决，油盐难入，泼水不进。八个兄弟便不
依不饶，迁怒于盘龙，跟着追来，他们要雷打电劈烧村寨，喷洪水淹没山野，想
弄死盘龙，断了妹妹的念头。刚才就是小白龙和六个弟弟在屋外斗法撕打，奇怪
的是小白龙两个哥哥却没有来。
观音菩萨在南海心血来潮，掐指一算，顿知九龙洞六龙孽缘未了，近日定会
作祟，涂炭生灵，而且小白龙和盘龙还有一段百年姻缘，连忙跳上莲台，赶来制
止，及时劝阻六龙，平息了兄妹之间的争斗。
南海观音对小白龙说:“三公主啊，本来你和盘龙有夫妻之缘，可是……”
小白龙连忙说:“夫妻之缘，百年所修。我与盘龙，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
愿为连理枝。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不后悔?”
“绝不后悔!”
于是，小白龙被抽出龙筋、刮掉龙鳞，卸去功力，取消仙籍，变成一个凡间
妹子，取名白妹，来到盘龙家里，拿出观音菩萨赠送的一小瓶甘露，清洗了盘龙
的满身伤口，天不亮，盘龙的身体就复原了。
经过六龙兄妹的折腾，屋外已经是面目全非，院子外到处山峦起伏，一马平
川的贩田除了高低不一的山丘，就是一条条水氹和巨龙打斗搅和后的烂泥田。因
为白龙的来临，从此盘龙所住的院子就叫“白垅(龙)”;又因为盘龙住的寨子多
了许多烂泥田，有的烂泥田连水牛都不敢下去，慢慢地，地名“白垅”变成了
“败泥垅”，后来大家觉得败字不好，改成现在的“湃泥垅”。
新婚三天，新嫁娘要“回门”娘家。白妹还不知道观音菩萨会怎样处罚自己
那几个滥用法力祸害民间的兄弟，很是担心。盘龙就按习俗陪同白妹来到九龙
洞，但见九龙洞旁边多了一座酷似观音菩萨的石头山峰(观音山)，九龙洞里不
见几个兄弟的踪影，几经打探，才在九龙洞不远处的竹林里看到六个弟弟，他们
被观音菩萨圈在这座山上(六龙山)修行。从六个弟弟口中才知道，大哥乌龙是
肇事首凶，不服观音警告，兴云作法开山成垅，破坏山川良田，伤害百姓无数，
犯了天条，被斩首于离湃泥垅六里远的锦江边上的乌龙溪(雾露溪)。
二哥红龙想断绝盘龙逃生后路，就喷火焚烧，裂石破山，观音菩萨制止不
听，反倒狂言挑衅，观音命善财童子在十八坪截堵，红龙不得不沿自己开凿的峡
谷回返锦江，想回九龙洞却见韦陀镇守雷打坡，就转身沿锦江东下，想回东海，
又见观音侍从龙女严阵以待(盘龙坡)，只得又回到峡谷(回龙溪)，中途往东开
山破土成峡谷(迷龙溪)，还想回东海，观音却在那等候，火龙急往北山逃，见
观音追得急，到半山腰急忙钻山往下打洞(观音洞)，估计到地底，又急往上钻，
想逃离观音法眼腾云回东海，但他没料到观音法力无边，被夹在石缝中动弹不得
(火龙洞)。
（三）
盘龙扶着伤心的白妹回家，中途在雾露溪拜祭了大哥乌龙。第二天，又陪着
白妹去看二哥火龙。进到火龙洞洞底，听到泉水哗哗，细听还有火龙压抑的呻
吟。白妹呼喊二哥，隐约听到回应。水是火的克星，火龙不听劝告，观音菩萨有
意倒扣甘露宝瓶在火龙头上，任由水流洗侧龙身，要消磨他的火爆脾性，让他用
自己身体的痛苦来报应所犯下的罪孽，也给人间百姓留下祛病健体的“龙霖甘
露”，补偿神怪肆意改变人间山川和谐的过错。观音菩萨临行前伸出右手，大拇
指掐住中指朝高高的青山方向一弹，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巨响，青山旁边新长出了
一座山坡，那形状和观音一般模样。南海观音又唤来青山山神交待:“每年初冬
时节，几场雨下过之后，我便到这里来听你汇报龙霖甘露使用情况，并且满足这
一带百姓的愿望。”观音交代完毕，递给火龙一锦囊，缓步移上莲花宝座，带着
随驾腾云飘然而去。火龙打开锦囊一看，锦囊里只有一张黄表纸，纸上写着一首
诗，那诗是这样写的:龙霖来自净瓶内，非为一般凡间水，祛病延年显奇效，百
姓免受瘟疫罪，但等救得一人皇，修身养性万民惠，苦海无边需回头，功德圆满
归仙位。
白妹回家后一直挂念受难的二哥，常常面对火龙洞方向长吁短叹，独自流
泪。盘龙心疼，就和她一起搬到湾里院子居住。
白妹对二哥火龙一怒之下开辟的山谷高峰给百姓生活带来艰辛深感愧疚，但
苦于自己已成凡人，无法替兄赎罪。盘龙就扎出了更结实更轻巧的龙灯，用“滚
地龙”的地上摇摆作揖，代火龙表达对百姓的歉意……
不晓得多少年过去了，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官兵打来了，连年战争，瘟疫流
行，幸好有火龙的龙霖甘露，苗民们才度过了难关，而官兵却大多染瘟病死去，
马援也不能幸免……
又是许多年过去了，吴三桂的反清叛军来了，在观音洞反背高山上驻扎了四
十八座兵营，数千兵士疑难怪病都是观音洞的“龙霖甘露”治好的。打了几年
仗，老百姓已经十分低厌恶战争，吴三桂在衡阳自封皇帝，仓促登基，野心暴
露，失去人心，加上战略上很大失误，导致其兵败气急而病重，闻听龙霖甘露神
奇，便由刘姓心腹家将护送奔溪口而来，谁知船刚进玩水，吴三桂等不及神仙水
的救治就两腿一伸咽气了，龙霖甘露没用上。刘姓家将只好护送主子灵枢继续沿
锦江而上，想经贵州回云南，但船到湘黔交界的施滩，却像生了根一样，无论怎
样用力也动不了。刘姓家将通阴阳，掐指一算，是左边迷龙溪的乌龙在弄手脚，
怪他们没有及时去拜访二弟火龙，让火龙失去了脱离囚笼重归仙位的最后机会，
吴王自己也不想再走了。他们便就近找到一个洞穴（川洞）安置了灵枢，家将带
领数名兵卒以刘姓家族的名义，在洞穴凿石壁建木栈桥交通，在洞穴中建房屋居
住守坟，在洞穴两侧悬崖坡顶修青石碉堡防护，对外却讳莫高深说是防“抢犯”。
失去重归仙位机会的火龙，只好继续用龙霖甘露惠泽百姓，耐心地等待下一
个机会，尽管观音承诺的机缘渺茫。
田凤英讲到这里，李祖翼很有感概地说:“原来龙霖甘露还有如此来历，怪
不得能怯病延年，怪不得人们称之为神仙水呢!”
“就是啊，这水来自于观音娘娘净瓶中的甘露，不是神仙水又是哪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