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皮埃尔·于热
初春三月，法国观念艺术家皮埃尔·于热（Pierre Huyghe）在中国的首个个展“皮埃尔·于热：来自薛冰的收藏”在上海池社举行，在池社由青砖包裹的古朴空间内完成了一次关于生态系统的亘古叙事。
展览虽然仅包含了《寒武纪生命大爆发No.15》（Cambrian Explosion 15）和《未耕种》（A Way in Untilled）2件作品，却在西岸这一人为划定的艺术区域内开辟了一个关乎环境、生态和自然事件的自在系统，将艺术家对于人类、动物、植物、单细胞生物甚至病毒以及科技之间相互依存的独特“关系美学”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观者眼前，引领观者从身边繁杂的人类造物中短暂抽离出来，安静地观看那远胜于我们数亿年既已存在却寂然生长的自然世界。
进入池社展厅，在幽暗的空间里循环播放着视频作品《未耕种》。这一曾参展于第十三届卡塞尔文献展的艺术家同名现场项目铺陈开一个逃离了观者惯性视角的微观故事。当时，艺术家在卡塞尔的一个公园内安置了一尊头部置有蜂巢的侧卧雕塑，雕塑是精致的人类文明，在公园堆肥区这一被人类弃置的城市“荒原”里，成为了非人类故事的见证者，而原先由艺术家刻意营造的蜂巢也在历经了自然洗礼后真实地为蜜蜂占据，伴随着蜜蜂的嗡鸣声，宣告着这一“植入”的达成。
视频中，那只一条腿被漆成粉红色、名为“人类”的伊比利亚猎犬则是更为大胆的嘲讽。“人类”周旋于整个公园之中，昼夜巡视着，却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毫无改造能力，甚至那些来自虫蚁及微生物等生命的运作都能够躲过它的监视，它们在视频中发出着声音、也时刻运动着，似是对“人类”的挑衅和轻视。视频中的人类在白日观赏着文献展中艺术的精华，或途径此地却不加停留，到了夜间，这些自然之物便全然摆脱了人类社会的痕迹，在微观环境里持续上演着自己的故事，而在它们的情节里，素来傲慢的人类何以为中心？
在《未耕种》的背面，艺术家自2010年创作至今的生态水族馆系列之《寒武纪生命大爆发No.。虽与《未耕种》处于同一展陈空间，《寒武纪生命大爆发No.15》却由于池社顶部为展览特意开出的天窗而奇妙地呈现出了阴翳之外的光明一面。该作品以一个精心设计的水族箱为主体，将“时间”浸入其中。如名字所示，作品将时间的刻度拉回到距今约5.3亿年前的寒武纪，在这一特殊的地质历史时期，地球上在2000多万年间出现了大量无脊椎动物，这一门类复杂的动物被具像化为水族箱中的马蹄蟹及箭头蟹。马蹄蟹，更为中国观者熟知的名字为鲎，这种诞生于4亿多年前的古生物在同时代动物业已进化或灭绝之后，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模样，如今也自由运动于水族箱中。它们的运动方式随机而不可预测，且由于运动速度的缓慢，大部分时间里近乎静止，却也实践着人类认知内的恒久。在水族箱上方，半露出水面的硕大石块不容忽视。
这一富含特殊元素的石材经过反复测试，可以悬浮在水面上方，石块表面还因为水流的运动而产生了大小不一的水泡。石块的存在像是暗示着与海洋相对的大陆，它们彼此接触，却衍生出完全不同的风貌。但它亦可以是“时间”本身，无论是观者驻足的几分钟，还是水族箱中浓缩的数亿年时光，都不过是人类在臆测自然时定下的概念，这份对未知的度量甚至不会作用于石块下这一“真空”的生态系统，马蹄蟹依然在沙子和海葵间游走，即便观者消失，它们依然是永不缺席的在场者。
皮埃尔·于热，这位曾斩获2001年威尼斯双年展评委会特别奖及2002年纽约古根海姆Hugo Boss大奖的艺术家，借由作品阐发对生态辩证关系、非人类中心主义以及时间相对性的洞见从这两件作品中可见一斑。
这种表达并非庞杂知识内容和数据的堆砌，亦非凌空现实的漫谈哲学，他用真实可见的生物和融合着影像、情境及声效的创作模式，将跨越了媒介的创作进行呈现，诗意而趣味地沟通着观者的联觉，令其在介入作品的瞬间也同时开启对所处世界不设定论的思考。
关于皮埃尔·于热
皮埃尔·于热，《一次不是旅行的旅程》（A Journey That Wasn’t），2005。图片：© 皮埃尔·于热；威尼斯路易威登空间
法国观念艺术先锋皮埃尔·于热于1962年出生于巴黎，现工作生活于纽约。于热曾就读于巴黎国立高等装饰艺术学校（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s arts décoratifs）。他以上世纪九十年代使用的“后期制作”（post-production）手法闻名，重新运用电影和大众媒体中的图像。于热创作的电影、装置和偶发事件艺术作品探索哲学思想，混淆事实与虚构，并用展览这一模式进行戏谑的实验。
皮埃尔·于热，《未来生命之后》。图片：皮埃尔·于热，豪瑟沃斯；摄影：Ola Rindal
皮埃尔·于热，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屋顶花园委托作品，2015
文：Wenjia S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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